连日的疲惫与紧绷的神经,在新环境的初步安顿中,暂时被一种粗糙的“成就感”所掩盖。连续两天,七个人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蚁,投入到对这个废弃仓库的改造中。
张真源和刘耀文发挥着力气优势,将角落里那些废弃的厚地毯拖出来,用力拍打掉上面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然后铺在仓库中央,勉强划分出起居的区域。丁程鑫和马嘉祺则带着宋亚轩、贺峻霖,用找到的破布和旧扫帚,清理着墙壁和地面的污垢,灰尘弥漫,呛得人直咳嗽,但没有人抱怨。
严浩翔是唯一一个没有参与体力劳动的人。他拿着那个小本子,绕着仓库走了一圈,时而用手指敲敲墙壁,时而蹲下检查地面,偶尔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他的举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沉浸在忙碌中的其他人,暂时无暇顾及。
第三天下午,仓库终于有了一丝“家”的雏形。中央铺着颜色暗淡但厚实的地毯,角落里用木板和货架搭起了简单的储物区,他们的行李整齐(至少是相对整齐)地码放在上面。甚至用捡来的砖头和一块还算平整的旧木板,搭起了一张简陋的桌子。
夕阳的光线从高处几扇没有完全被封死的破窗斜射进来,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形成一道道光柱,给这个粗糙的空间增添了几分不真实的美感。
七个人或坐或躺在地毯上,享受着劳动后短暂的松弛。刘耀文四仰八叉地躺着,满足地叹了口气:“总算有点样子了!”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很快就被现实的冰冷所打破。
马嘉祺坐直身体,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平静却不容回避:“地方暂时安顿下来了。接下来,我们必须谈谈下一步的计划,以及……钱的问题。”
他再次报出了那个令人心惊的余额数字。经过这几天的开销,尤其是购买了一些基本的清洁工具和食物,数字又缩水了一截。
“我们之前零散的收入,支撑不了太久。”张真源补充道,眉头紧锁。
“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更稳定、收入更高的方式。”马嘉祺总结道,“我的想法是,我们不能一直打零工。必须尽快以团队的形式,重新接触音乐和舞台,哪怕是从最小的舞台开始。”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也是支撑他找到所有人的核心信念。
“我同意!”刘耀文第一个举手,眼睛发亮,“我们可以去路演!就Cover我们自己的歌!肯定能炸!”
宋亚轩也用力点头,抱着吉他的手臂收紧了些,眼中闪烁着期待。
丁程鑫看着马嘉祺,沉默了片刻,也点了点头。尽管他内心关于舞蹈意义的迷茫尚未完全消散,但他认同团队需要尽快找到方向。
贺峻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也小声说:“我也觉得……早点开始比较好。”
气氛似乎朝着积极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严浩翔合上了他的小本子,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冷静得像冰,瞬间给刚刚升温的气氛降了温。
“以什么团队形式?”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时代少年团’吗?”
一句话,如同冰水泼下。
刘耀文猛地坐起身,不满地看向严浩翔:“翔哥!你什么意思?我们不就是……”
“我们是什么?”严浩翔打断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刘耀文,然后看向马嘉祺,“马哥,你所谓的‘团队形式’,内核是什么?是沿用过去的模式,表演过去的作品,吸引这个世界的粉丝,然后呢?重复资本造星的流水线?这和我们在那个世界有什么本质区别?”
他的质疑,比在Livehouse时更加具体,更加咄咄逼人。
“我们可以表演新的作品!”刘耀文梗着脖子反驳。
“新的?”严浩翔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在哪里表演?街头?然后等着被某个‘星探’发现,签入另一个‘时代峰峻’?还是说,你们已经准备好了完全不同于过去的、属于我们自己的音乐和理念?在哪里?在这个连基本乐器都不具备的破仓库里吗?”
他站起身,走到仓库中央,手指划过那粗糙的砖块桌面。
“生存都成问题,就急着谈梦想和舞台?用爱发电吗?”他的声音抬高了些,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你们有没有算过,就算我们去路演,需要最基本的设备投入是多少?需要办理哪些手续?被城管驱赶的风险有多大?收入能有多少?能覆盖我们七个人的生活和未来的设备升级吗?”
一连串现实到冷酷的问题,砸得刘耀文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
“那你说怎么办?!”刘耀文猛地站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严浩翔,“难道就像现在这样,各自去打零工,然后像老鼠一样躲在这个破仓库里,直到饿死或者被那个莫名其妙的MP3背后的东西抓走吗?!”
“至少那样不会重蹈覆辙!”严浩翔毫不退让地顶了回去,眼神冰冷,“至少我们能看清楚脚下的路,而不是被所谓的‘梦想’和‘惯性’推着,再次跳进另一个火坑!”
“你说梦想是火坑?!”
“被包装、被定义的梦想,就是裹着糖衣的毒药!”
争吵骤然升级。刘耀文的脸因愤怒而扭曲,拳头紧紧攥起。严浩翔则像一只竖起了所有尖刺的刺猬,寸步不让。丁程鑫想开口劝阻,却被张真源拉住。宋亚轩和贺峻霖吓得缩了缩脖子,不知所措。
马嘉祺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两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预想过前路艰难,却没料到,第一个巨大的障碍,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团队内部,来自理念最根本的分歧。
“够了!”
马嘉祺猛地喝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刘耀文和严浩翔同时停下,喘着粗气,怒视着对方,但终究没有再继续争吵。
仓库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那刚刚搭建起来的、脆弱的“家”的温馨感,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尴尬与冰冷。
信任的裂痕,如同地上的尘埃,在夕阳的光柱中无声地弥漫、扩大。
马嘉祺看着互不相让的两人,又看了看周围神色各异的兄弟,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今天先到这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都冷静一下。这件事……明天再议。”
他无法立刻给出让双方都满意的答案。严浩翔的顾虑是现实的尖刺,而刘耀文代表的,是团队不愿熄灭的火焰。如何平衡,如何抉择,成了横亘在他面前,最棘手的难题。
夜色,在沉默中悄然降临,将仓库笼罩在一片昏暗里。没有人再去开那盏临时接好的、光线微弱的小灯。七个人或坐或卧,心思各异,无形的隔阂如同悄然滋生的藤蔓,缠绕在每个人心头。
而就在这片压抑的寂静中,被马嘉祺放在背包夹层里的那个老旧MP3,屏幕极其微弱地、一闪即逝地,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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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完 | 字数:约247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