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歇，只剩下屋檐断续的滴水声，敲打着夜晚的寂静。回仓库的路，贺峻霖和严浩翔一前一后地走着，共享着那把不算宽大的雨伞，却依旧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伞面明显倾向严浩翔那边，贺峻霖的右肩几乎湿透，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时不时偷偷瞄一眼身旁沉默的人。
严浩翔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表情。他没有再说话，周身那股尖锐的、抗拒的气场似乎被冰凉的雨水冲刷掉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近乎疲惫的顺从。贺峻霖那句“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刺破了他用以武装自己的、名为“清醒”和“真实”的外壳，露出了底下同样渴望归属的柔软内里。
仓库的轮廓在夜色中显现，窗户里透出昏黄的光晕，在这片破败的区域里，像一座孤零零的、却顽强亮着的灯塔。走到门口，贺峻霖收起伞，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严浩翔。严浩翔依旧低着头，但脚步没有停顿，跟着他走到了门前。
贺峻霖推开门的瞬间，仓库里几乎凝固的空气仿佛被注入了一丝流动的气息。
里面或坐或站的五个人，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当看到贺峻霖身后那个浑身湿透、帽檐低垂的熟悉身影时，所有人的表情都瞬间变了。
刘耀文猛地从地毯上站了起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宋亚轩抱着吉他的手下意识收紧，指甲划过琴弦，发出一声轻微的杂音。张真源正在倒水的手顿了顿，温水险些洒出来。丁程鑫靠着墙的身体微微直起，眼神复杂地望过来。
马嘉祺站在窗边的位置转过身，他的目光最先与门口的严浩翔对上。没有质问，没有催促，也没有过于热烈的欢迎，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有如释重负，有尚未散尽的疲惫，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
严浩翔站在门口，没有再往里走。雨水顺着他发梢和衣角滴落，在脚边形成一小圈深色的水渍。他能感觉到那五道目光，灼热、复杂，带着未解的疙瘩和小心翼翼的期盼。仓库里依旧简陋寒酸，但此刻，因为他的闯入，仿佛连空气都变得不同了。
他缓缓抬起手，摘下了那顶一直遮着脸的鸭舌帽。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舞台上的攻击性，多了几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真实的狼狈。他的目光扫过仓库的每一个角落——散乱的垫子、矮桌、泡面桶，最后，落在那盏摇晃的、散发着唯一温暖的昏黄灯泡上。
这里，就是贺峻霖口中，那个“少了人就冷得像冰窖”的地方。
也是他们七个人，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唯一的据点。
“浩翔，”马嘉祺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吧，不然真感冒了。”他没有问“你想通了？”，也没有说“欢迎回来”，只是给了一个最实际、也最不带压力的关心。
张真源立刻反应过来，从他们有限的行李里找出一件干净的、略显宽大的T恤和一条毛巾，默默递了过去。
严浩翔看着递到眼前的衣物和毛巾，沉默了几秒，伸手接过。指尖触碰到干燥柔软的布料，与他自己身上冰冷湿黏的感觉形成鲜明对比。
他没有去角落换衣服，只是就站在那里，用毛巾用力地擦着头发和脸，动作有些粗鲁，像是在借此掩饰内心的波澜。水滴被他甩落，在灯光下闪烁了一下，便消失在地毯上。
擦完头发，他停下动作，手里攥着微湿的毛巾，依旧没有看任何人，目光落在自己脚下那片被水滴晕湿的地毯上。
“……我回来的路上，”他开口，声音因为之前的淋雨和此刻的情绪而显得有些沙哑，语速很慢，仿佛每个字都需要斟酌，“想了很多。”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刘耀文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
“贺儿说得对，”他提到了贺峻霖，但没有看他，“‘家’可能……不在于地方有多好。”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寻找能准确表达自己此刻心境的词句，“我依然坚持我的看法。我不想重复过去，不想再被任何东西定义。”
他的语气依旧带着那份固有的执拗。
“但是，”他话锋一转，终于抬起了头，目光依次扫过马嘉祺、丁程鑫、张真源、宋亚轩、刘耀文，最后在贺峻霖脸上短暂停留，“如果……如果我们在一起，不是为了重复，而是为了……创造点不一样的什么东西……”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不习惯说这样感性的话，微微别开脸，声音更低了些。
“那……或许可以试试。
没有热烈的拥抱，没有激动的泪水，甚至没有一句明确的“我加入”。
但这句“或许可以试试”，对于清醒、固执如严浩翔而言，已经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妥协和靠近。这是他抛开了部分尖锐的理性，遵从了内心深处对“归属”渴望的结果。
马嘉祺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弛下来，他走上前，没有多言，只是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严浩翔湿漉漉的肩膀。力道很重，带着一种无言的肯定和“欢迎”。
丁程鑫也走了过来，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迷茫和压力，而是多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坚定，他也抬手拍了拍严浩翔的另一边肩膀。
张真源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宋亚轩抱着吉他，眼睛弯了起来。刘耀文挠了挠头，终于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有点傻气的笑容。
贺峻霖站在最后，看着被哥哥们围在中间的严浩翔，看着他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紧绷的脊背似乎放松了一些，自己也悄悄地、真正地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
七个人。
终于，在这个昏黄灯光摇曳的破旧仓库里，在这个下过雨的、微凉的夜晚，第一次，完整地重聚了。
马嘉祺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心中那块最大的石头终于落地。然而，下一秒，一个更现实、更紧迫的问题，随着严浩翔的归来，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人齐了。然后呢？如何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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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完 | 字数：约22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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