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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清晨粥香

昔日有别,往日无份

“沈总,疼吗?”

姜别那句带着冰碴的语音,像一根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沈砚的心上。他猛地按灭手机屏幕,手背上被烫伤的皮肤依旧火辣辣地疼,每一寸痛感都在提醒着他刚才的狼狈与失败。厨房里一片狼藉,破碎的奶瓶残骸、凝固的奶渍与未溶解的奶粉颗粒混在一起,散发着甜腻却又格外讽刺的气味,刺得他心烦意乱。

包子站在厨房门口,小手紧紧扒着门框,大眼睛里盛满了害怕与不知所措,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孩子肚子饿的咕咕声,在寂静空旷的公寓里格外清晰,像一根细小的针,反复刺着沈砚紧绷的神经。

沈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与屈辱感。他不能在一个三岁孩子面前失控,更不能让孩子看到他的脆弱。他走到包子面前,缓缓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温柔,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讨好:“没事,包子不怕,爸爸……爸爸重新给你弄吃的。”

他彻底放弃了再次挑战冲奶粉的念头,转而快步走向冰箱。然而,冰箱门打开的瞬间,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瓶价格不菲的进口矿泉水、几盒未开封的高端巧克力,还有一些他几乎不碰的进口水果。一个常年独居、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单身男人的居所,从来就不具备喂养一个幼儿的条件。

看来只能出去买了。沈砚看了一眼自己烫伤后红肿的手,又低头看了看光着脚丫、穿着宽松睡衣的包子,眉头紧锁。带孩子出门,穿衣、穿鞋、防风、防走失……这又是一项他毫无经验的巨大挑战,光是想想就让他头大。

就在他感到一筹莫展、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育儿难题压垮时,门铃突然响了。

“叮咚——”

清脆的铃声在空旷的公寓里回荡,带着一种突兀的、打破僵局的力量,让沈砚的身体下意识地一僵。

这个时间,会是谁?是周铭送文件来?还是物业有什么事?他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的人,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是姜别。

她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羊绒大衣,米白色的围巾松松地挽在颈间,脸上没有任何妆容,素面朝天,眼角眉梢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冷如霜,没有丝毫温度。她手里没有拿包,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仿佛只是路过此地,顺便来看看。

沈砚的心猛地一跳,胸腔里五味杂陈。她怎么会来?是特意来看看他狼狈不堪的笑话?还是……终究放不下孩子,放心不下他这个“育儿小白”照顾不好包子?

他犹豫了几秒,手指悬在门把手上,内心挣扎不已。最终,还是对孩子的担忧占了上风,他缓缓拧开了门锁。

门外的冷空气夹杂着姜别身上淡淡的、熟悉的冷冽香气涌了进来,那是一种混合着雪松与白茶的味道,曾经无数次萦绕在他的鼻尖,如今再次闻到,却只剩物是人非的酸涩。

两人隔着一道门槛对视,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没有问候,没有寒暄,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无声的、尖锐的对峙,像两把出鞘的剑,遥遥相对,却又迟迟没有交锋。

“妈妈!”包子听到开门的动静,从沈砚身后探出小脑袋,当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立刻惊喜地叫出声,像只挣脱束缚的小鸟一样,挣脱沈砚下意识伸出的手,飞快地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姜别的腿,小脸蹭着她的大衣,委屈地撒娇。

姜别脸上的冰霜,在看到孩子的瞬间,终于融化了一丝丝,那丝冰冷的疏离被温柔取代。她弯腰,轻轻摸了摸包子柔软的头发,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声音是沈砚从未听过的温柔软糯:“饿了吧?是不是等急了?”

包子用力点头,小脑袋埋在她的腿上,委屈地瘪着嘴,小声告状:“爸爸把奶奶弄洒了,还摔碎了瓶子……”

姜别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到沈砚身上。那眼神依旧平静无波,没有嘲讽,没有指责,却让沈砚感觉像被剥光了衣服站在雪地里一样,浑身发烫,狼狈不堪。

她没有说话,只是牵着包子的手,自然而然地侧身走进了公寓,仿佛回到自己家一样熟稔,没有丝毫的生分。她甚至没有换鞋,径直走向厨房,留下沈砚一个人僵在门口,像个多余的局外人。

沈砚站在原地,看着她纤瘦却挺直的背影,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有被看穿狼狈的羞辱,有被闯入领地的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如释重负的轻松。

姜别走进厨房,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破碎的玻璃碎片、凝固的奶渍、散落的奶粉颗粒,再看看沈砚手背上明显的红肿烫伤,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她没有发表任何评论,没有说一句指责的话,只是沉默地挽起大衣袖子,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腕,开始行动。

她先是从随身带来的一个浅棕色环保袋里(沈砚这才注意到她胳膊上还挎着东西)拿出一个不锈钢保温桶,轻轻打开。一股热气瞬间涌了出来,伴随着小米和南瓜混合的、温暖而香甜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驱散了之前的冷硬与尴尬。保温桶里,是熬得软糯香滑的小米南瓜粥,色泽金黄,看起来就格外有食欲。她又从环保袋里拿出一个干净的陶瓷小碗和一把小巧的勺子,盛了小半碗粥,放在餐桌上,还细心地吹了吹。

“包子,先过来喝点粥,慢点吃,别烫着。”她温柔地招呼孩子,语气里满是宠溺。

包子立刻乖乖地爬上餐椅,拿起小勺子,小口小口地舀着粥,吃得香甜极了,小脸上满是满足的神情,仿佛这碗普通的小米粥,比沈砚让秘书买的那些昂贵零食还要美味。

接着,姜别开始利落地收拾厨房的残局。她从阳台找来垃圾桶和扫帚,小心翼翼地将玻璃碎片扫进簸箕里,生怕划破手;又拿起湿抹布,一点点擦拭着地上的奶渍和奶粉颗粒,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她的动作熟练、安静,带着一种居家的、沈砚记忆中从未有过的烟火气息——曾经的姜别,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连进厨房都怕做错事,如今却能如此从容地打理着这一切。

沈砚站在原地,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这个女人在他的领地里,从容不迫地做着这些琐碎的事情。空气中弥漫开的小米粥温暖香气,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冷冽馨香,奇异地驱散了公寓里常年的冰冷和刚才的尴尬,让这个空旷的空间第一次有了些许“家”的感觉。

姜别收拾完厨房,仔细洗干净手,又从环保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白色医药箱。她走到沈砚面前,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伸出那只烫伤的手。

沈砚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像是被烫到一样。他不习惯这样的亲近,更不习惯在姜别面前露出自己的脆弱。

姜别抬眼看他,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仿佛在说:“别废话,伸手。”

沈砚顿了顿,最终还是抵不过心底那一丝莫名的情绪,缓缓将烫伤的手伸了过去。

姜别打开医药箱,拿出一根无菌棉签和一管烫伤膏。她的指尖微凉,轻轻托住他的手腕,动作轻柔却稳定,另一只手拿着棉签,蘸了适量的烫伤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他红肿起泡的伤处。她的动作很轻,很专注,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清凉的药膏瞬间缓解了手背的灼痛,带来一阵舒适的凉意。沈砚低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下淡淡的青黑——显然是没休息好,还有比记忆中消瘦了许多的下颌线,以及眼角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细纹。一种陌生的、酸涩的情绪,悄然漫上心头。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似乎也这样为她上过药——那时她做饭不小心烫伤了手,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涂抹药膏,那时的他们,还没有后来的冷漠与伤害……

“好了。”姜别涂完药,轻轻松开他的手,后退一步,刻意拉开了距离。所有的温情与专注瞬间消失不见,她的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疏离与冷淡,仿佛刚才那个温柔细心的女人只是一场错觉。

她转身走到餐桌边,看着包子把一碗粥吃得干干净净,又拿出纸巾,温柔地帮他擦了擦嘴角的粥渍,然后开始收拾碗勺,动作依旧利落。

“我走了。”她拿起环保袋,将保温桶和医药箱放进去,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临时任务。

“妈妈……”包子依依不舍地拉住她的衣角,小脸上满是不舍,大眼睛里又泛起了水光,“你能不能多陪我一会儿?”

姜别蹲下身,在包子的额头亲了一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乖乖听……爸爸的话,妈妈忙完事情就来看你。”她说到“爸爸”两个字时,有明显的停顿,语气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硬,像是在努力适应这个称呼。

然后,她站起身,没有再看沈砚一眼,也没有说任何告别的话,径直走向门口,拉开门,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门被轻轻关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公寓里再次只剩下沈砚和包子,还有满室未曾散去的、温暖的食物香气。

沈砚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他抬起那只被姜别仔细上过药的手,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微凉的触感,以及药膏淡淡的清香。他缓缓走到餐桌边,看着那个被包子吃得干干净净的空碗,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端起了那个碗。

碗壁上,还残留着一点点粥的余温,带着温暖的触感。

就在他准备放下碗时,他的目光忽然定格在碗的内壁,靠近碗底的位置。

那里,粘着一根极其细短的、黑色的头发。

那根头发很短,大约只有两厘米左右,发质很直,带着自然的弧度,绝不是包子那柔软细黄、还带着婴儿气息的胎毛。沈砚的指尖轻轻捻起那根发丝,放在眼前,在清晨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的光线下,它泛着一种独特的、冷调的光泽——那是属于姜别的头发,他记得她的发质,柔软却有韧性,颜色是纯粹的墨黑,带着这样独有的冷光。

她刚才喂包子喝粥时,一定是太专注了,才让头发不小心掉进了碗里。

沈砚捏着那根细小的发丝,指尖微微发颤,心底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被这根带着烟火气的头发,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与悸动。

第二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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