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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死亡证明

昔日有别,往日无份

灵堂里那枚银质袖扣,凉得像一块浸在冰水里的铁,落在沈砚掌心时,激起的不仅是指尖的战栗,更是心底翻涌的疑窦。那道浅浅的月牙纹,是他多年前随手赠予的小物件,早已湮没在琐碎的过往里,姜别却偏偏在这样的时刻,用一束干枯的满天星作引,将它归还。这是彻底的决裂,宣告两人之间所有牵连一笔勾销?还是某种隐晦的提示,暗示这场“死亡”背后另有隐情?

结合那份被篡改了性别栏的文件、提前敲定的离婚日期,以及姜别临走前那句“沈砚,你会后悔的”,一个荒谬却越来越清晰的念头在他脑中扎根:姜别的“死”,绝非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可“死亡”二字,需要实打实的证据支撑。官方的事故报告语焉不详,只笼统提及“部分遇难者遗体无法发掘”,姜别的名字被轻飘飘地列在其中,缺乏说服力。唯一能将“死亡”钉成既定事实的,是那张盖着红章、具有法律效力的死亡证明,以及背后的生物学鉴定报告。

三天后,沈氏集团顶层的私人办公室内。厚重的天鹅绒窗帘严丝合缝地遮住了窗外的天光,只留一盏复古台灯在办公桌中央投下昏黄的光晕,照亮了沈砚冷峻的侧脸,也映出对面沙发上坐着的中年男人。男人穿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袖口卷到小臂,眼神精明如鼠,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公文包,透着一股游走在灰色地带的警惕。

“沈总,东西带来了。”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空气偷听,他将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推到沈砚面前,袋口用粗棉线缠了两圈,“负责事故遇难者身份核对的老法医,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这东西费了我不少周折。两百万,只换你‘看一眼’原始报告的复印件,记住,就五分钟,不能拍照,不能带走,更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沈砚没有接话,指节分明的手拿起桌角一个未开封的厚重信封,轻轻推了过去。信封里的现金码得整齐,隔着纸张都能感受到沉甸甸的分量。男人熟练地捏了捏信封厚度,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迅速将信封塞进内袋,起身时动作轻得像猫:“我在外面守着,五分钟,一秒不多等。”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沈砚凝视着那个牛皮纸袋,仿佛那是一个即将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里面装着能颠覆他所有判断的真相。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空气带着几分凝滞的沉重,修长的手指有些不易察觉的僵硬,缓缓解开了缠绕的棉线。

袋内只有两三页纸,最上面一张是格式标准的死亡证明复印件。红色的公章盖在右下角,字迹清晰可辨,姜别的姓名、身份证号、户籍地址,以及“因隧道塌方事故导致死亡”的原因、精确到小时的死亡时间,一一列在纸上。冰冷的印刷体不带任何感情,却像一把重锤,试图将“姜别已死”的事实砸进他的认知里。

沈砚的目光掠过这些无关痛痒的信息,指尖翻飞,直接翻到后面附带的生物学鉴定报告复印件。报告上满是晦涩的专业术语,详细记录了组织样本的提取位置、检测方法、基因位点比对数据,枯燥得让人昏昏欲睡。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飞速扫过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最终定格在报告末尾的结论部分:

【经与预留家属(姜予)提供的生物样本比对,确认事故现场提取的XX号遗物残留组织与姜予存在一级亲缘关系,支持该组织来源于姜别(姜予之姐)的假设,鉴定可信度≥99.9%。】

白纸黑字,红章佐证,看似铁证如山。

沈砚的指尖按在冰凉的纸面上,力道大得指节泛白,纸张边缘被捏出一道深深的褶皱。亲缘关系比对……连DNA证据都有了?难道他之前所有的怀疑,都只是不愿接受现实的自作多情?那个在雪夜签下离婚协议、转身离去时背影决绝的女人,那个留下J.BIE代码、藏起孕检单的女人,真的已经化作了隧道深处的一抔黄土,连遗体都无法完整寻回?

一股说不清是失望还是解脱的复杂情绪,混杂着一种空落落的钝痛,缓慢地攫住了他的心脏。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的疑问——孕检单上的结果、她这些年的隐忍、J.BIE的真正含义——都将永远石沉大海。他甚至没能来得及跟她说一句像样的话,两人的结局,就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铁证”说服,指尖已经触到文件袋边缘、准备将报告收回时,目光无意间扫过报告最后一页的最下方。

那里,有一行打印的补充说明文字,大约十几个字的长度,却被人用黑色墨水粗暴地涂抹过。墨迹厚重,层层叠加,几乎要将纸张浸透,形成一团模糊不清的污迹,完全看不清原本的内容。更诡异的是,涂抹的痕迹边缘不规则,像是匆忙间用钢笔反复划拉造成的,与报告整体的严谨工整格格不入。

这是什么?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份如此严肃的法医鉴定报告,为何会出现这样刻意的涂抹?是无关紧要的备注被误删,还是……这行文字里藏着不能让他看到的关键信息?

法医的“疏忽”,难道也包括这处突兀的涂黑?是法医收了钱后,故意留下的破绽?还是背后有人授意,既要用这份报告堵住他的嘴,又不小心留下了马脚?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中炸开,沈砚刚刚沉下去的求证欲,瞬间被这团诡异的墨迹重新点燃。这处涂黑太不自然了,像是一块美玉上的瑕疵,刺眼得让人无法忽视,更像是一个沉默的挑衅,暗示着真相就藏在这层墨迹之下。

他死死盯着那团黑色污迹,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纸张,看清下面隐藏的每一个字。是什么?是关于组织样本的异常状态描述?还是样本来源并非遗物,而是其他地方?亦或是……与样本本身相关的、更惊人的信息?

他迅速翻回报告前文,试图从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找到与这行被涂黑文字相关的上下文,可前面的内容只字未提补充说明,这行被涂掉的文字,像是凭空出现的谜团。

“沈总,时间到了。”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催促,打断了他的思索。

沈砚猛地回神,迅速将报告按原样叠好,塞进牛皮纸袋,粗棉线随意缠了两圈,恢复成最初的模样。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仿佛刚才内心的惊涛骇浪从未出现过,但眼底深处,却翻涌着更加汹涌的波澜。

男人推门进来,目光警惕地扫过办公桌,确认文件袋完好无损后,小心翼翼地拿起,微微躬身致意,转身快步离开了办公室,仿佛多待一秒就会惹祸上身。

办公室内重新只剩下沈砚一人。他起身走到窗边,猛地拉开厚重的窗帘,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窗外是车水马龙、生机勃勃的都市景象,摩天大楼鳞次栉比,街道上行人匆匆,充满了鲜活的气息,而他的世界里,却悬着一个生死未卜的谜团。

DNA报告似乎铁证如山,证实了姜别的死亡;可那处诡异的涂黑,却又像一个幽灵,死死拽着他,指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姜别,你到底死了没有?

如果死了,这刻意涂抹的文字是什么?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如果没死,这份可信度高达99.9%的DNA报告又是怎么回事?姜予提供的样本为何能比对成功?那处涂黑下面,究竟隐藏着什么足以颠覆一切的关键信息?

沈砚闭上眼,阳光透过眼睫,在眼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眼皮微微颤动,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那团墨迹的形状,恍惚间,那团黑色污迹仿佛在他眼前放大、扭曲、消散,最终幻化成了几个模糊却惊心动魄的字眼,在视网膜上反复闪回——

【检体附加提示:宫内早孕,胚胎发育约8周】

第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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