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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灵堂空棺

昔日有别,往日无份

沈砚当众扼住记者脖颈的画面,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在网络世界以燎原之势炸开。短短三小时内,沈氏总裁失控暴怒##沈砚疑似与前妻之死有关# 隧道塌方豪门阴谋#等词条接连霸占热搜榜首,红得刺眼的标题下,是无数带着恶意的揣测与谩骂。沈砚深耕多年的冷酷资本家形象,此刻彻底与“心狠手辣”“草菅人命”绑定,本就因塌方事故摇摇欲坠的沈氏股价,开盘即暴跌七个点,市值蒸发数十亿。公关团队全员通宵作战,删帖、发声明、联系媒体澄清,却终究抵不过大众对“豪门秘辛”的狂热追捧,负面舆论像潮水般越涌越高。

内忧外患之下,沈砚不得不妥协——为姜别设一座灵堂。地点选在城郊半山腰的静安殡仪馆,远离市区喧嚣,也避开了媒体扎堆的可能。与其说是悼念亡妻,不如说是一场精心编排的公关秀,目的只有一个:平息外界关于“沈砚为掩盖真相灭口姜别”的恶毒揣测。他必须向所有人展示,即便夫妻情分早已消磨殆尽,他对她的“离世”,至少表面上怀有应有的“哀恸”。

灵堂布置得极简,甚至透着几分仓促的敷衍。墙面未做任何装饰,只在两侧摆了几排白色菊花,花瓣上还凝着未干的水珠,像是强行借来的哀伤。正中央的供桌铺着素白桌布,香炉里插着三炷香,青烟袅袅升腾,却衬得供桌后方本该停放棺椁的位置,空得格外扎眼。救援队给出的官方解释是,塌方现场巨石交错,部分遇难者遗体被深层掩埋,受限于地质条件,短时间内无法完整发掘,姜别的名字,赫然出现在那份“暂无法寻回”的名单顶端。

这是一座没有遗体的葬礼,一座空棺伫立的灵堂。香烛的醇厚与菊花的清甜混合成一种甜腻的气息,在封闭的空间里弥漫,却因缺少了最核心的逝者,显得格外空洞诡异,仿佛连悲伤都是偷来的、不真切的。

沈砚身着一身纯黑手工西装,剪裁利落的面料勾勒出他挺拔却孤寂的身形。他站在灵堂入口左侧,脊背挺直如松,接受着寥寥几位宾客的致哀——大多是沈、姜两家的远亲,以及不得不来撑场面的商业伙伴。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悲戚蹙起的眉峰,没有强忍的泪光,甚至看不到半分愧疚,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被厚重的冷漠层层包裹。他像一尊被精心打磨的黑曜石雕塑,机械地颔首、道谢,履行着这场仪式的所有流程,思绪却早已飘远,盘旋在J.BIE的神秘代码、那张被篡改的文件上突兀的“女”字,以及姜别临走前那句意味深长的“沈砚,我们没完”。他内心深处,始终抗拒着“姜别已死”的定论,这场塌方,太像一场蓄谋已久的金蝉脱壳。

仪式在沉闷的氛围中即将潦草收尾,宾客们正陆续起身告辞,灵堂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骚动。伴随着高跟鞋急促敲击大理石地面的清脆声响,一道黑色身影裹挟着疾风骤雨,猛地冲破工作人员的阻拦,闯了进来!

是姜予。姜别的亲妹妹,那个从小被姐姐护在羽翼下,性子烈得像团火的姑娘。

她同样一身黑衣,裙摆被跑得有些凌乱,脸上却没有半分祭奠逝者的哀伤,只有滔天的怒火在眼底燃烧,那双与姜别有七分相似的杏眼,此刻红得像要滴出血来,目光如淬毒的利刃,死死地钉在沈砚身上!

“沈砚!你这个刽子手!你这个王八蛋!”姜予的声音尖利刺耳,像一把锋利的剪刀,瞬间划破了灵堂虚伪的宁静。她不顾在场众人惊愕的目光,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径直朝着沈砚冲去,单薄的身影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不等沈砚有所反应,旁边的保镖刚要上前阻拦,姜予已经扑到了他面前——

“啪!”

一记响亮至极的耳光,带着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扇在了沈砚的左脸上!

力道之大,让沈砚的头都猛地偏了过去,白皙如玉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五道清晰红肿的指印。整个灵堂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两人身上。

“这一巴掌,是替我姐打的!”姜予胸口剧烈起伏,气息急促,她指着沈砚的鼻子,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打你忘恩负义!打你冷血无情!打你这些年对她的所有伤害!打你把她一步步逼上绝路!”

沈砚缓缓转过头,舌尖抵了抵发麻的口腔内壁,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他没有抬手抚摸脸颊,只是眼神冰冷地看着姜予,眸底翻涌着暗潮,却没有还手,也没有动怒,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毫无关联的闹剧。

“她人都死了,你还在这里假惺惺地设灵堂?摆给谁看?!”姜予的眼泪终于决堤,滚烫的泪珠混合着无尽的恨意滚落,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告诉你沈砚,你不配!你连她最后一面都不配见!她就算尸骨无存,也没想过要留给你半分念想!你什么都得不到!”

最后那句话,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了沈砚心上最隐秘、最柔软的角落。他什么都得不到……那那个可能存在的孩子呢?那个他直到姜别“死”后,才猛然意识到或许真的存在过的孩子,也终究要与他无关吗?

姜予骂完,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狠狠地瞪了沈砚一眼,那目光里的恨意,几乎要将他凌迟。然后,她猛地转身,踉跄着冲向灵堂中央那个空荡荡的棺椁位置。

那里,不知何时,被人放上了一束花。不是祭奠逝者常用的白菊或百合,而是一束已经完全干枯、失去了所有水分的满天星。小小的花朵簇拥在一起,颜色暗淡发黄,像夜空里即将熄灭的寂寥星辰,又像早已干涸凝固的泪滴。在这肃穆又虚假的灵堂里,这束不起眼的干花,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刺眼。

姜予的脚步在距离那束满天星几步远的地方停住,她怔怔地看着那束花,眼泪流得更凶,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她想起小时候,姐姐最喜欢满天星,说它平凡却坚韧,聚在一起就能照亮整片夜空。可如今,姐姐不在了,只剩下这束枯萎的花,像她们再也回不去的过往。最终,她没有再靠近,只是双手捂着嘴,压抑着哽咽声,转身踉跄着跑出了灵堂,留下满室的寂静与尴尬。

宾客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重新响起,目光复杂地在沈砚脸上的掌印和那束奇怪的干花之间逡巡,眼神里充满了探究与八卦。

灵堂里的空气再次变得令人窒息,比之前的沉闷更添了几分诡异。沈砚站在原地,脸颊上的掌印灼灼发烫,那痛感仿佛顺着皮肤蔓延到心底,与姜予的话、那束干枯的满天星交织在一起,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缠绕着他的思绪。

他挥了挥手,示意保镖和工作人员清场。很快,宾客们识趣地陆续离开,灵堂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独自面对着那片空无的棺位,和那束孤零零立在供桌上的满天星。

鬼使神差地,他迈开脚步,一步步走向那束干花。

他伸出手,指尖微凉,并非出于怀念或哀悼,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审视和探究。他拿起那束轻飘飘的、仿佛一碰就会碎裂的满天星,干燥的花茎脆弱不堪,在他的指尖发出细微的“簌簌”声。他下意识地拨弄着那些早已失去生机的小花,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花束的每一个角落。

就在这时,一枚冰凉、坚硬的小物件,从层层叠叠的干枯花枝中滑落出来——

“叮”

一声清脆的轻响,在空旷的灵堂里格外清晰,那物件掉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打着转儿停下。

沈砚低头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枚女士衬衫的袖扣,设计简洁大方,银质的表面刻着一道极淡的月牙纹,是他多年前在巴黎出差时,路过一家小众饰品店随手买下的。他早已不记得自己是何时送给了姜别,甚至忘了这枚袖扣的存在,可她却一直留着,直到现在,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归还给了他。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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