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第一场雪来得悄无声息。裴时安清晨推开窗时，整个庄园都被裹进了一片纯白里，樱花树的枝桠上积着厚厚的雪，像开满了白色的花。他呵出一口白气，转身回屋时，看到裴瑾言正蹲在壁炉前，费力地往里面添柴。
“小心点，别烫到手。”裴时安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火钳。
裴瑾言抬起头，鼻尖冻得通红，脸上却带着笑：“哥，你看外面的雪！我们今天可以堆雪人，还能在雪地里放风筝！”
“雪天放风筝？”裴时安挑眉，“不怕线被冻断？”
“我试过了！”裴瑾言献宝似的从身后拖出一只风筝，骨架是用特殊处理过的竹篾做的，蒙着防水绸布，“我在绸布里加了保暖层，线也换了防冻的尼龙绳，保证能飞起来！”
看着他眼睛里的期待，裴时安无奈地摇摇头：“先把壁炉烧旺再说。”
两人一起忙活了半个钟头，壁炉里的火终于熊熊燃烧起来，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木柴，发出噼啪的声响，把整个客厅都烘得暖暖的。张妈端来热可可，上面浮着厚厚的奶油，撒着肉桂粉，甜香混着木柴的烟火气，在空气里弥漫。
“英国风筝节的材料都备齐了？”裴时安舀了一勺热可可，看着坐在对面的裴瑾言。
“嗯！”裴瑾言用力点头，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碳纤维骨架已经拼接好了，绸布也裁完了，就差绣最后的纹路。我设计了北欧神话里的‘世界树’图案，你看——”
他翻开笔记本，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草图，世界树的枝干蜿蜒伸展，缠绕着银色的丝线，顶端还缀着几颗星星，和极光风筝的设计一脉相承，却又多了几分厚重感。
“很用心。”裴时安看着那些细致的笔触，能想象出他在灯下一笔一划勾勒的样子。
裴瑾言的脸微微发红，把笔记本往他面前推了推：“哥，你帮我看看，这里的比例是不是有点怪？”
两人凑在一起，对着草图讨论起来。裴时安指着树干的分叉处：“这里可以再收一点，不然飞起来会兜风。”裴瑾言立刻拿起笔修改，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偶尔抬头问一句“这样呢”，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眼里会闪过一丝雀跃。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像无数只白色的蝴蝶在飞舞。裴瑾言忽然拍了下手：“对了哥，我还做了个东西给你！”
他跑回房间，抱着一个木盒子出来，打开时，里面躺着一副手套——深棕色的皮质，指尖处缝着防滑的布料，掌心还绣着一只小小的风筝图案，针脚虽然不算细密，却看得出来很用心。
“我跟着张妈学的。”裴瑾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冬天放风筝手冷，这个能保暖。”
裴时安拿起手套，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质，心里像被炉火烘过一样暖。他戴上手套，大小刚刚好，掌心的风筝图案贴着皮肤，传来细微的暖意。
“很合适。”他看着裴瑾言，眼里带着笑意。
“真的？”裴瑾言眼睛一亮，“那我们现在就去放风筝吧！”
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裴瑾言举着那只特制的风筝在雪地里奔跑，红色的绸布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鲜亮。裴时安握着线轴，看着风筝一点点往上飞，越过积雪的屋顶，朝着灰蒙蒙的天空而去。
“飞起来了！哥，你看！”裴瑾言欢呼着，转身朝他跑来，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雪地里。
裴时安赶紧跑过去扶他，看到他的裤子沾了雪，却还在咧着嘴笑：“没事没事，雪软软的，不疼。”
两人坐在雪地里，看着风筝在天上盘旋。裴瑾言忽然说：“哥，等去了英国，我们要在风筝上写愿望，让它带到云里去。”
“你想写什么？”
“我想……”裴瑾言看着他，认真地说，“想和哥一直这样，每年都一起放风筝，看遍全世界的风景。”
裴时安的心轻轻一颤，他转过头，看着对方被冻得发红的脸颊，看着他眼里映出的风筝与天空，轻声说：“好。”
傍晚时分，他们堆了个雪人，戴着裴瑾言的旧围巾，顶着裴时安的帽子，手里还插着一只小小的风筝模型。暮色渐浓时，两人回到客厅，围着壁炉坐下，膝盖上盖着同一条毛毯。
裴瑾言靠在裴时安的肩膀上，翻看着英国风筝节的资料，嘴里念念有词：“那里的风据说很特别，从北海吹过来，带着海水的味道……”
裴时安安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风筝图案。壁炉里的火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炭火的余温，却依旧暖着。窗外的月光洒在雪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银霜，偶尔有风吹过，卷起几片雪花，落在窗棂上，悄无声息。
“哥，”裴瑾言忽然抬头，“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有次下大雪，我们偷偷把壁炉里的火炭扒出来，想在院子里烤红薯，结果把手套烧了个洞，被奶奶罚站了半个钟头。”
裴时安笑了：“你还好意思说？明明是你非要把红薯埋在炭火里，结果烤成了黑炭。”
“那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裴瑾言嘟囔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靠在他肩上，慢慢睡着了。
裴时安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火光在他脸上跳跃，映出柔和的轮廓。他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人，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忽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那些尖锐的伤害与隔阂，都在这个冬夜里，被炉火与暖意悄悄融化了。
原来所谓的和解，不过是在某个飘雪的清晨，有人陪你一起生炉火；是在寒冷的冬日里，有人为你缝一副带着风筝图案的手套；是在漫长的冬夜里，能靠着彼此的肩膀，在炉火的噼啪声里，安心睡去。
夜色渐深，壁炉里的炭火依旧红着，像一颗跳动的心脏，温暖着这个被白雪覆盖的庄园，也温暖着两个紧紧依偎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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