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过后，第一场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敲打着庄园的玻璃窗，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将窗外的绿意洗得愈发鲜亮。裴时安坐在书房里，翻看着一份关于海外风筝工坊合作的文件，笔尖在纸上轻轻勾画着，偶尔抬头望向窗外，目光落在庭院里那棵被雨水打湿的樱花树上。
“哥，喝杯热茶吧。”裴瑾言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姜茶，还有一碟刚烤好的曲奇饼干。他身上还带着雨水的湿气，额前的碎发微微耷拉着，却丝毫没影响眼里的暖意。
裴时安放下笔，接过姜茶，指尖触到温热的瓷杯，一股暖意顺着手臂蔓延开来。“怎么淋湿了？”他看着对方肩头的湿痕，眉头微蹙。
“想快点给你送过来，没顾上打伞。”裴瑾言挠了挠头，把曲奇推到他面前，“张妈新烤的，加了你喜欢的杏仁碎。”
裴时安拿起一块曲奇，入口是熟悉的酥脆，甜而不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每次下雨天，裴瑾言都会抱着一床毯子跑到他房间，说“奶奶说下雨天盖厚毯子不会感冒”，然后挤在他身边，听着雨声啃饼干，嘴里还嘟囔着“等雨停了我们去踩水洼”。
“在想什么？”裴瑾言在他对面坐下，捧着自己的姜茶小口喝着，眼神里带着好奇。
“在想你小时候。”裴时安笑了笑，“总爱抢我碗里的杏仁，说‘哥吃太多会变成小胖子’。”
裴瑾言的脸瞬间红了，低下头小声说：“那时候不懂事……”
“现在懂事了？”裴时安挑眉，看着他紧张地捏着杯耳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嗯！”裴瑾言用力点头，像是在表决心，“以后杏仁都给你吃，曲奇我只吃两块，剩下的都留给你。”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裴时安忍不住笑出了声。窗外的雨还在下，书房里却暖融融的，姜茶的辛辣混着曲奇的甜香，在空气里交织成一种安稳的气息。
下午，雨势渐小，变成了细密的毛毛雨。裴瑾言拉着裴时安去了海边的小仓库，说要给他看个“惊喜”。仓库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角落里放着几捆新的竹篾，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风筝图纸，而正中央的架子上，摆着一只半成品风筝——骨架是用特殊的碳纤维材料做的，轻盈却坚固，蒙着一层浅灰色的绸布，边缘绣着银色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低调的光。
“这是……”裴时安有些惊讶。
“为英国风筝节准备的！”裴瑾言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拿起骨架比划着，“这种碳纤维比竹篾轻三倍，能承受更强的风力。我还在绸布里加了反光材质，飞到云层上也能看到。”他指着图纸上的设计，“翅膀要做成鹰隼的形状，展开有三米宽，保证能在所有风筝里最显眼！”
裴时安看着他滔滔不绝的样子，看着他指尖在图纸上跳跃的专注，忽然觉得，这个曾经偏执地想把他锁在身边的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用另一种方式靠近——不是禁锢，而是分享，是把自己的热爱与期待，小心翼翼地捧到他面前。
“很棒。”裴时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真诚的赞许，“我相信它一定能飞得最高。”
裴瑾言的眼睛亮得像被雨水洗过的星星，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东西，塞进裴时安手里——是枚用碳纤维材料打磨的鹰隼吊坠，翅膀的纹路和风筝上的一模一样，小巧却精致。
“我磨了好久。”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想着……戴着它，就像我们的风筝一直陪着你。”
裴时安捏着吊坠，冰凉的材质却透着暖意。他抬手，把吊坠挂在自己的钥匙扣上：“很好看。”
走出仓库时，毛毛雨已经停了。海面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远处的渔船若隐若现，像水墨画里的剪影。裴瑾言忽然提议：“哥，我们去踩水洼吧？像小时候那样。”
不等裴时安回答，他就拉起他的手，朝着沙滩边的水洼跑去。冰凉的海水漫过脚踝，带着雨后的清冽，两人的笑声在空荡的海边回荡，惊起几只栖息的海鸥。
跑累了，他们就坐在礁石上，看着潮水一点点涨上来，漫过脚边的沙粒。裴瑾言靠在裴时安的肩膀上，声音轻轻的：“哥，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放弃我。”
裴时安转过头，看着他被风吹乱的头发，看着他眼里映出的海面与天空，轻声说：“我们是兄弟，不是吗？”
裴瑾言的眼眶忽然红了，他用力点头，把脸埋在对方的肩头，像只找到了归宿的小兽。
夕阳西下时，他们并肩往回走。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像两只依偎着飞翔的风筝。海风带着潮湿的气息，吹起他们的衣角，也吹起了那些藏在心底的柔软——原来和解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仪式，而是藏在每一个雨天的姜茶里，每一块分享的曲奇里，每一次牵手踩过的水洼里，在岁月的沉淀中，酿成了最温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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