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章）
雪光透过窗户映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亮斑。裴时安轻轻把裴瑾言的头挪到沙发靠垫上，盖上毛毯，自己则坐在旁边翻看风筝节的资料。指尖划过页面上的参赛规则，目光落在“团队组”三个字上时，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唔……”裴瑾言翻了个身，呢喃着拽紧毛毯，“哥，别让风筝飞太远……”
裴时安放下资料，俯身帮他掖好毛毯边角。月光顺着窗棂爬进来，刚好落在裴瑾言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停着两只小憩的蝶。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这小子总爱抢他的枕头，说“哥的枕头有阳光味”，此刻倒睡得安稳，呼吸均匀得像落在雪地上的绒毛。
凌晨三点，壁炉的火快熄了。裴时安添了块松木，火星噼啪炸开，惊醒了浅眠的裴瑾言。
“哥？”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睡得乱糟糟，“天亮了吗？”
“还早，再睡会儿。”裴时安把他按回靠垫，“我守着就行。”
裴瑾言却摇摇头，裹着毛毯凑到壁炉边，伸手去够火钳拨弄炭火：“睡不着了，我们烤红薯吧？像小时候那样。”
“你忘了上次把红薯烤成炭球？”裴时安挑眉，却还是从厨房拿来几个红薯，埋进炭火边缘，“这次盯着点，再烤糊就没得吃了。”
火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像幅晃动的画。裴瑾言托着下巴守着炭火，忽然说：“哥，其实我以前总抢你的东西，是觉得……你好像不太在意我。”
裴时安的动作顿了顿。
“你总忙着处理公司的事，要么就是对着图纸发呆，”他声音低下去，“我想让你看看我，哪怕是骂我两句也好。”
炭火“噼啪”爆了个火星，映得裴瑾言眼眶发红。裴时安沉默片刻，拿起一个快烤软的红薯，剥掉焦皮递给他：“烫，慢点吃。”
红薯的甜香漫开来，裴瑾言咬了一大口，烫得直哈气，眼泪却掉了下来：“哥，对不起……以前我太不懂事了。”
“傻小子。”裴时安擦掉他嘴角的碎屑，声音放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以前忽略你了。”
他想起那些被工作填满的日夜，想起裴瑾言故意打碎他的茶杯、藏起他的文件时，自己只会皱眉斥责，却没看见那背后的期待。原来有些亲近，藏在笨拙的试探里；有些在意，裹在幼稚的吵闹中。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红薯已经烤得软糯。裴瑾言捧着热乎乎的红薯，忽然指着窗外：“哥你看！雪停了，太阳要出来了！”
晨曦穿透云层，给雪地镀上一层金红，远处的枯枝上，积雪簌簌滑落，像撒了把碎钻。裴时安看着他被热气熏红的脸颊，忽然觉得，那些冰封的过往，终于在这个清晨，随着融雪慢慢化开了。
“吃完早饭，去放风筝？”他提议。
裴瑾言用力点头，嘴里塞着红薯含糊不清地喊：“好！这次换我牵线，让你看看我的技术！”
阳光漫进客厅，落在两人相视而笑的脸上，壁炉里的炭火渐渐转成灰烬，却留下满室余温，像他们之间悄然变化的空气——不再有尖锐的棱角，只剩熨帖的暖意。
阳光把雪地照得亮晶晶的，两人踩着厚厚的积雪往草坪走，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裴瑾言扛着那只新扎的风筝，竹骨上蒙着宝蓝色的绸布，边角绣着银色的星纹，是他熬了三个晚上的成果。
“哥，你看这图案，像不像你上次在挪威拍的极光？”他献宝似的展开风筝，绸布在风里轻轻颤动，“我特意找绣娘加了反光丝线，太阳底下会发光呢！”
裴时安看着那片流动的“极光”，指尖划过冰凉的绸面：“手艺不错，比小时候扎的纸鸢强多了。”
“那是！”裴瑾言得意地扬起下巴，忽然又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查了好多资料，还问了张妈怎么绣反光线。”
两人在雪地上站定，裴瑾言手忙脚乱地放线，风筝却总在低空打旋。他急得额头冒汗，嘴里念叨着“怎么回事”，忽然脚下一滑，差点摔进雪堆，幸好裴时安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别急，顺着风势放。”裴时安接过线轴，手腕轻轻一扬，宝蓝色的风筝乘着风慢慢升起，“你看，线要松一段，再紧一段，跟着风筝的劲儿走。”
风筝越飞越高，宝蓝色的绸面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像把一片极光拽到了雪地上空。裴瑾言看得眼睛发亮，伸手想去接放线轴：“我来试试！我来试试！”
裴时安把线轴递给他，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裴瑾言脸颊微红，赶紧握紧线轴，学着刚才的样子慢慢放线，风筝果然稳了不少。
“哥，你看！它没掉下来！”他兴奋地回头喊，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小雾团。
裴时安望着他被阳光晒得泛红的侧脸，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雪天，小家伙举着只歪歪扭扭的纸鸢，在雪地里摔了好几个跟头，却非要自己把风筝放起来，眼泪混着雪水在脸上冻成小冰晶。
“小心线别缠上树枝。”他走上前，从后面轻轻握住裴瑾言的手，一起稳住线轴，“往左边带一点，风变向了。”
温热的呼吸落在裴瑾言的耳廓，他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跟着裴时安的力道调整方向。风筝在两人的配合下越飞越高，宝蓝色的身影在白皑皑的天地间格外显眼，像一颗自由的星。
“哥，”裴瑾言忽然轻声说，“以后每个冬天，我们都来放风筝好不好？”
裴时安看着风筝线在两人指间绷出的弧度，感受着掌心传来的轻微震动，低声应道：“好。”
风穿过光秃秃的树枝，带着雪的清冽气息，却吹不散两人之间的暖意。远处的炊烟在雪地里画出淡淡的线，屋檐下的冰棱折射出彩虹般的光。宝蓝色的风筝在高空舒展，线轴在两人交叠的手中慢慢转动，把那些零碎的时光、笨拙的歉意、藏了很久的在意，都缠进了这根细细的线里，飞向了透亮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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