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安在港口守了三天。
海警的搜救船每天来来往往,却始终没有传来找到人的消息。关于裴家的流言像潮水般涌来,有人说裴瑾言肯定是葬身鱼腹了,也有人说他早用私人飞机逃到国外,毕竟裴家的势力盘根错节。
他每天就坐在码头的石阶上,望着潮起潮落,像一尊沉默的石像。清晨看渔船出海,傍晚等渔民归来,听他们聊风浪、聊收成,唯独不敢问起任何关于“裴家”或“翻船”的字眼。
第三天傍晚,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身影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他面前。是李叔,裴家的管家,从小看着他们兄弟俩长大的老人。
李叔的头发似乎又白了些,眼眶通红,看到他时,嘴唇动了动,终究只是叹了口气:“大少爷,跟我回去吧。”
“他找到了?”裴时安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李叔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没有。但家里不能再乱了,股东们在会议室吵着要分家产,老太太一着急,晕过去了……”
裴时安沉默了。他想起老太太总爱拉着他的手,说“安安要让着弟弟”,想起她偷偷往他口袋里塞糖,说“瑾言那孩子嘴硬,心里疼你着呢”。
“我不回庄园。”他最终还是摇了头,望着远处的浪涛,“那里不是我的家了。”
“大少爷!”李叔急得声音发颤,“现在只有您能稳住局面啊!小少爷他……他要是真的不在了,裴家就指望您了!”
“指望我?”裴时安笑了,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苍凉,“他把我锁在那间屋子里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指望我?”
李叔的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铁盒子,递到他面前:“这是从少爷房间找到的,锁在床头柜最里面,我们撬了锁才打开的。”
裴时安迟疑着接过盒子。盒子是旧的,边角磨得发亮,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安”字——是裴瑾言小时候学刻字时的手笔。他打开盒子,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些零碎的物件:半块用锡纸包着的巧克力,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牌子;一张泛黄的合影,照片上的他穿着校服,身边的裴瑾言扎着羊角辫,正踮脚抢他手里的风筝;还有一叠信,收信人是他,却从未寄出,信封上的字迹从稚嫩到成熟,写满了“哥,我想你”“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哥,我错了,你别不理我”……
最后一封信的字迹格外潦草,像是写得很急:
“哥,我知道你恨我。可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如果……如果我没回来,你能不能偶尔想想我?就想想小时候,我还没长大的时候。”
日期,是他逃跑的前一天。
裴时安捏着那张信纸,指节泛白,眼眶忽然就热了。海风吹过来,带着傍晚的凉意,他把盒子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什么滚烫的东西。
“李叔,”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公司的事,我可以帮忙处理。但我不住回庄园。”
李叔愣住了,随即露出一丝欣慰:“好……好,都听您的。”
裴时安跟着李叔上了车,车子驶离港口时,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片翻涌的大海。那里曾有过他的挣扎与逃亡,也藏着一个少年未曾说出口的执念。
或许,他和裴瑾言之间的账,还远没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