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归潮

源水奔涌的声响里，林野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是变异体的嘶吼，是有人踩着湿滑的石子路，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她猛地回头，看见苏昌河站在晨光里，衬衫染着血，右臂不自然地垂着，短刀还插在腰间，刀鞘上沾着变异体的墨绿色汁液。

“你怎么来了？”她快步上前，指尖刚碰到他的伤口就被他攥住。

苏昌河笑得有些虚弱，指腹蹭掉她脸上的泥点：“怕你把源水炸完，忘了回来的路。”他低头，看见她脚边漂着的半盏河灯，伸手捞起来，将自己怀里那半盏对上——缺口严丝合缝，灯壁上的纹路连起来，正是当年暗河码头的全貌。

林野忽然红了眼。她明明看见他转身走向变异体群，明明听见远处传来密集的哨声，还以为……

“别瞎想。”苏昌河捏了捏她的下巴，“基地那群人比变异体好对付，就是跑太快，没追上。”他忽然咳了两声，袖口渗出暗红的血，“就是胳膊被划了下，不碍事。”

林野没听他的，扯过他的胳膊撕开衬衫——伤口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着，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青色，是被变异体的爪子刮到的。她从背包里翻出消毒水，倒上去时苏昌河闷哼了一声，却反手扣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颈窝：“疼。”

这话让林野手一顿。末世十年，她见惯了苏昌河的狠厉——当年他能单枪匹马守住暗河码头，能在炸源头时硬生生扛下碎片，可此刻他像个讨糖的孩子，把所有的脆弱都露在她面前。她放缓动作，指尖轻轻按着伤口周围的皮肤：“忍着，不然感染了，没人陪我拼河灯。”

苏昌河低低笑出声，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皮肤：“那我得好好活着。”

两人顺着源水往回走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暗河的支流开始泛活，干涸的河床里渗出清水，路边的枯草竟冒出了嫩绿的芽。林野走在前面，听见身后传来苏昌河的声音：“当年我消失，是因为发现基地首领要把源水抽去做药剂——不是净化污染，是用来控制人。”

她脚步顿住。

“他们说源水能强化体能，其实是让喝的人变成傀儡。”苏昌河追上她，左手牵住她的手，掌心的老茧蹭着她的指缝，“我只能炸了源头，把剩下的源水藏在暗河底，再故意消失，让他们以为我死了，才不会动你。”

林野忽然想起十年前，她问苏昌河为什么要护着她这个没人要的孩子。他当时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说“因为你吹的哨子，像暗河的水声”。原来从那时起，他就把她算进了所有的计划里。

走到基地外围时，远远就看见火光冲天。苏昌河眯起眼，从腰间摸出短刀：“看来他们不等我们回去，自己先乱了。”

林野握紧手里的“断河”匕首，眼底闪过冷光。基地首领拿她当饵，拿源水当筹码，现在源水重现，那些被蒙在鼓里的人，该醒了。

“你在这等着。”她刚要往前走，就被苏昌河拽住。

“一起。”他晃了晃受伤的胳膊，“虽然动不了刀，但还能替你挡枪。”

两人并肩走进基地时，混乱正盛。有人抢着往净水站跑，有人举着武器反抗，基地首领站在高台上，手里拿着喇叭嘶吼：“源水是我的！谁抢就杀了谁！”

苏昌河突然吹了声哨——还是当年林野在码头吹的调子。混乱的人群忽然静了下来，不少人抬头看向他，眼里露出惊讶。

“暗河码头的人，都记着规矩吗？”苏昌河的声音不高，却盖过了所有嘈杂，“护着该护的人，守着该守的水。”

人群里响起骚动，几个穿着旧码头制服的人站了出来，手里举着生锈的铁棍：“苏哥！我们听你的！”

基地首领气得脸色铁青，抬手就要开枪，却被林野甩出的匕首钉穿了手腕。她纵身跳上高台，一脚将人踹下去，夺过喇叭：“源水在暗河，人人都能喝，谁再敢垄断，就是和所有人为敌！”

混乱很快平息。苏昌河靠在墙边，看着林野站在人群中间，像当年站在码头竹篙上的模样，眼里满是笑意。林野回头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忽然朝他招了招手。

他走过去，被她拽着胳膊靠在自己肩上。源水顺着暗河的主干道淌进基地，清水漫过他们的脚边，带着淡淡的暖意。

“苏昌河。”林野抬头，看着他右眼尾的疤，“等这里安定了，我们去暗河源头，把河灯放了吧。”

苏昌河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指尖捏着那盏拼好的河灯：“好。”

夜色渐深，河灯顺着源水漂向远方，灯芯的光映在水面上，像星星落进了暗河。林野靠在苏昌河怀里，听见他轻声说：“当年我捞你起来时就想，这丫头，得陪我守一辈子暗河。”

她笑了，往他怀里钻了钻：“那你可得好好养伤，不然没人陪你守。”

远处传来孩子的笑声，有人在河边洗菜，有人在修补房屋。暗河的水淌过干裂的土地，把生机带回末世的废墟里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