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暗河·烬流

森野踩碎第七具变异体的头骨时，铁锈味的风卷着一张泛黄的纸贴在她腕间。纸上墨迹洇开，“苏昌河”三个字像条蛰伏的蛇，尾端还勾着半枚残缺的河灯纹样——那是十年前，她亲手刻在暗河码头石碑上的记号。

“森小姐，找我？”

身后传来轻响，她旋身时匕首已抵上对方咽喉，却在看清那张脸时顿了手。男人穿件洗得发白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皮肤下青色血管像暗河支流，右眼尾一道浅疤斜斜划到下颌，正是十年前替她挡刀时留下的。苏昌河没躲，反而抬手捏住她的手腕，指腹摩挲着她虎口处的老茧，笑意漫进眼底：“十年不见，你这把‘断河’，还是只认我。”

森野猛地抽回手，匕首“当啷”落地。她是末世里人人闻风丧胆的“野王”，基地外三千里的变异区都是她的猎场，可面对苏昌河，她总像回到暗河还没干涸的那年——十五岁的她被追得跳河，是刚接管暗河码头的苏昌河用竹篙把她捞起来，说“以后这码头，我护着你”。后来暗河枯竭，末世降临，他却突然消失，只留下半盏河灯。

“你去哪了？”她声音发紧，踢开脚边的变异体残骸。

苏昌河弯腰捡起匕首，用衣角擦干净递回去，指了指远处隐在雾里的废墟：“守着暗河底的东西。”他忽然靠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尖，“你不是也在找？不然不会带着我刻的河灯纹样，闯过三道变异区。”

森野心口一沉。她确实在找暗河底的“源水”，基地里的净水剂只剩三天，唯有传说中暗河源头的源水能净化污染。可苏昌河怎么会知道？

没等她追问，地面突然震颤，远处传来变异体的嘶吼。苏昌河拽着她躲进废墟，朽坏的楼板在头顶吱呀作响。他把她护在怀里，指尖划过她后背的旧伤：“当年我没来得及说，暗河不是自然干涸的，是有人炸了源头，想垄断源水。”

“谁？”

“现在基地里，最想让你死的人。”他低头，鼻尖蹭过她的发顶，“森野，你以为你是野王，其实你是他们养的饵——引我出来，再抢源水。”

森野瞳孔骤缩。难怪最近基地总有人泄露她的行踪，难怪变异体总精准堵在她的路线上。她攥紧匕首，忽然想起十年前苏昌河替她挡刀时说的话：“暗河的规矩，护着的人，死也得护到底。”

“现在还护吗？”她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

苏昌河笑了，抬手把她耳后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停在她耳垂上：“你去炸源头，我替你挡着后面的人。”他从口袋里摸出半盏河灯，正是当年留下的那半，“等你回来，咱们把河灯拼上，再让暗河淌起来。”

次日黎明，林野背着炸药包往暗河源头走，苏昌河站在废墟上目送她。风掀起他的衬衫，后腰露出一道狰狞的疤——那是当年炸源头时，他替她挡下的碎片。他摸出怀表，表盘里嵌着张小小的照片，是十五岁的林野坐在竹篙上，笑得露出虎牙，背景是淌着光的暗河。

“等我。”他对着照片轻声说，转身走向涌来的变异体群，手里的短刀映出冷光，像暗河的水。

源头的闸门炸开时，林野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哨声——那是当年她在码头等他时，吹的调子。她站在奔涌的源水边，看着半盏河灯顺着水流漂向远方，忽然笑了。

暗河会重新淌满大地，而她的人，会顺着河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