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橘子味日落
五点半的海岸线浸在淡金色的光里,马嘉祺踩着浪花走在前面,白色运动鞋被海水浸得透湿,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沾着细碎的沙粒。我拎着两双拖鞋跟在后面,鞋跟敲着木板栈道,发出“嗒嗒”的响。
“快点啊”他回头喊,海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再慢太阳就要掉进海里了。”
我加快脚步追上他,把其中一双蓝色人字拖往他脚边一扔:“穿这个,礁石上滑。”他弯腰换鞋时,我看见他后颈沾着片小小的贝壳,伸手替他摘下来,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时,他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脖子,耳尖红了半截。
“谢了”他低着头系鞋带,声音闷在风里,“刚才在便利店,阿姨说今天日落会特别好看,说是今年最后一场‘橘子海’。”
我往海面上望,确实有淡淡的橘粉色正从天际线漫过来,把云染成了棉花糖似的样子。沙滩上散落着赶海的人留下的小桶,里面装着半桶贝壳和几只张牙舞爪的小螃蟹,偶尔有海鸥低低掠过水面,翅膀扫起一串银亮的水珠。
“你看那个”马嘉祺突然指向礁石群,那里蹲着个戴草帽的老爷爷,正用小铲子往竹篮里装什么,“好像是在挖蛤蜊,要不要去看看?”
礁石被晒得发烫,踩上去像踩在暖融融的石头床上。老爷爷见我们凑过来,咧开嘴笑,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小姑娘小伙子来赶海啊?今天退潮,底下藏着不少好东西呢。”他说着往我们手里塞了两把小耙子,“顺着这个纹路扒,能着不少花蛤。”
马嘉祺学得快,扒开一块湿软的沙,果然看见几个灰扑扑的小硬壳藏在底下,他用指尖捏住壳边缘往上一提,一只圆滚滚的花蛤就被拎了出来,壳上还沾着带海腥味的沙。“你看你看”他举到我面前,眼里闪着光,像得了糖的小孩。
我学着他的样子扒沙,手指被海水泡得发白,却只挖到几个碎壳。他见我半天没收获,干脆挪到我旁边,把自己的小半袋往我面前一推:“分你点,就当……就当谢你刚才摘贝壳了。”
夕阳渐渐沉得低了,把海水染成一汪融化的橘色糖浆,连浪尖都裹着金边。老爷爷收拾东西准备走,临走前塞给我们两个海螺:“对着这个说话,能听见海的声音。”
坐在礁石上听海时,马嘉祺突然开口:“其实我以前不怎么来海边。”他把海螺贴在耳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壳上的螺旋纹,“小时候跟我妈来,被浪打湿了新买的球鞋,哭了半天,后来就总觉得海边是个会让人不开心的地方。”
我把海螺凑到嘴边,吹了个不成调的音:“那现在呢?”
“现在觉得”他转过头,夕阳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好像也没那么糟。”他顿了顿,往我这边挪了挪,肩膀几乎碰到一起,“尤其是……身边有人的时候。”
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的水花落在小腿上,凉丝丝的。远处的渔船开始往回驶,船帆被染成橘红色,像浮在海面上的枫叶。马嘉祺从背包里掏出个保温袋,里面装着两盒切好的芒果,叉子插在果肉里,还冒着丝丝凉气。
“刚在便利店买的,怕化了就一直揣着”他把其中一盒递给我,芒果的甜香混着海风的咸腥,在鼻尖绕来绕去。果肉咬在嘴里像含了口阳光,甜得人眯起眼睛。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芒果?”我问他。
“上次在KTV你点了芒果汁啊”他说得理所当然,又好像怕我觉得他刻意,赶紧补充,“我随便记的,刚好看见就买了。”
海面上的橘色越来越浓,太阳像颗被烤得流心的咸蛋黄,慢慢往海平面沉。沙滩上的人多了起来,有情侣铺着野餐垫接吻,有小孩追着浪花跑,笑声被风吹得老远。马嘉祺突然站起来,往海水里走了两步,回头朝我招手:“快来!”
我跑过去时,被他一把拉住手腕,带着我往浅水区走。海水漫过脚踝,带着傍晚特有的温凉,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晃啊晃。
“你看那边”他指向天边,太阳只剩下小半张脸,却把天空烧得通红,连云都变成了燃烧的火焰,“他们说这叫‘火烧云’,比‘橘子海’还少见。”
浪花卷着白色的泡沫涌过来,漫到膝盖,马嘉祺下意识把我往他身后拉了拉,手心的温度透过相握的指尖传过来,烫得像揣了颗小太阳。“小心点”他低头看我,睫毛上沾着细碎的光点,“别被浪卷下去了。”
“你会救我吗?”我故意逗他。
他手一紧,耳尖又红了:“当然会……我游泳可厉害了。”
太阳彻底沉下去的瞬间,海面上突然炸开一片欢呼声。马嘉祺转过头,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被远处的烟火声盖了过去——不知道哪家在放烟花,金色的光点在夜空里炸开,落进他眼里,像撒了把星星。
“你刚才说什么?”我凑近了些,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混着海风吹来的咸。
他深吸了口气,声音比浪花还轻,却字字清晰:“我说,下次……下次还想来海边。”他顿了顿,飞快地补充,“跟你一起。”
烟花还在放,绿色的光点落进海里,像谁把星星揉碎了撒了进去。马嘉祺的手指悄悄勾住我的指尖,轻轻晃了晃,像在试探水温。我反手握紧了些,他没躲,只是肩膀微微绷紧,像只紧张的小兽。
往回走时,沙滩上的人渐渐散了,只有几个卖荧光棒的小贩还在吆喝。马嘉祺买了两根,一根拧亮了塞给我,绿色的光映在他脸上,把他的酒窝照得清清楚楚。
“你知道吗”他踢着沙滩上的小石子,荧光棒在手里转着圈,“刚才挖蛤蜊的时候,我偷偷许了个愿。”
“什么愿?”
“不能说”他笑着跑开,荧光棒在黑暗里划出弧线,“说出来就不灵了。”
追着他跑过沙滩时,海风里都是甜丝丝的芒果味。远处的浪还在拍岸,烟花偶尔在夜空里炸开,而我们踩着满地星光似的荧光,手里攥着没说出口的心愿,好像能一直这样跑到天光大亮。
走到栈道入口时,马嘉祺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往我手里一塞,转身就跑,只留下句“回家再看”。
摊开手心,是颗用红绳串着的贝壳,就是下午从他后颈摘下来的那片,被打磨得光滑圆润,在路灯下泛着温柔的光。
海风吹过,好像真的听见海螺里藏着的那句没说出口的话,混着浪声,甜得像浸了蜜的芒果,暖得像刚落下的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