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包厢里的回声

傍晚六点的商业街被霓虹灯泡得发软，我捏着两张KTV优惠券站在“星光量贩”门口，看马嘉祺从街对面跑过来。他穿着件连帽卫衣，帽子上的抽绳晃来晃去，手里还提着个纸袋，跑到我面前时喘着气笑：“刚路过便利店，买了点橘子味的汽水，你上次说喜欢的那种。”

纸袋递过来时，指尖擦过我的手背，带着点室外的凉意。我捏着那瓶冰镇汽水，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在掌心里洇出一小片湿痕。“优惠券快过期了，”我晃了晃手里的卡片，“正好今天没训练，来当回麦霸？”

他挑眉时，帽檐下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谁是麦霸还不一定。”

KTV包厢的走廊铺着暗红色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服务生领着我们拐进最里面的包厢，推开门的瞬间，震耳的音效扑面而来——上一波客人没关音响，屏幕上还停留在一首吵吵嚷嚷的摇滚曲。马嘉祺伸手按了暂停，包厢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的轻响。

“先点歌？”他拿起触控屏，指尖在屏幕上划来划去，侧脸被屏幕的蓝光映得有点冷白。我注意到他右手食指关节贴着块创可贴，边角有点卷边，大概是练舞时蹭到的。

“你先来。”我把汽水放在茶几上，拉开易拉罐时“啵”的一声轻响，橘子味的气泡涌出来，带着点甜香。

他没推辞，很快点了首乐队的老歌。前奏响起时，他往后靠在沙发上，膝盖屈起，脚尖轻轻点着地毯打节拍。灯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唱到副歌时，他忽然抬头看我，眼神亮得像揉了碎星，尾音带着点刻意的转音，逗得我直笑。

“笑什么？”他拿过话筒架，话筒线在指尖绕了两圈，“我唱得不好？”

“好，特别好。”我憋着笑递过汽水，“就是没想到你会唱这种老歌，还以为你只听练习室的伴奏。”

他接过汽水喝了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以前我爸总在家放，听多了就会了。”他顿了顿，突然把话筒塞给我，“该你了，别想耍赖。”

我翻着歌单，指尖在屏幕上犹豫半天，最终选了首合唱的情歌。前奏响起时，马嘉祺明显愣了一下，看我的眼神带着点惊讶，却没说什么，只是拿起另一支话筒，调整到合适的高度。

“你怎么不唱？”他见我盯着屏幕发呆，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

“忘词了。”我没好意思说其实是有点紧张，这首歌的歌词太直白，“要不换一首？”

“别换。”他忽然凑近，肩膀几乎贴着我的肩膀，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廓，“我带你。”

他的声音比录音棚里的原版低了半个调，像浸了温水的棉花，裹着我的声音慢慢往上爬。唱到“晚风都在替我告白”那句时，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没移开，屏幕的光在他瞳孔里晃成一片细碎的光斑。我突然唱错了词，他也没笑，只是跟着改了调，把跑掉的旋律轻轻拉了回来。

一曲终了，包厢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他把话筒放回架上，指腹蹭过冰凉的金属网面，突然说：“其实……我准备了首歌。”

“什么歌？”我假装喝汽水，掩饰发烫的耳根。

他没回答，只是在点歌屏上按了几下。熟悉的前奏流淌出来时，我手里的汽水瓶差点没拿稳——是首最近很火的情歌，副歌部分的歌词直白得像封没署名的情书。

马嘉祺走到包厢中央，背对着屏幕站着，灯光从他身后打过来，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他没看屏幕，显然是背熟了歌词，开口时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街角的花又开了/像你上次穿的白衬衫/风一吹就晃啊晃……”

他的台风和平时舞台上截然不同，没有华丽的动作，只是站在那里，眼神专注得像在说什么重要的秘密。唱到“其实我藏了很久/那句喜欢你”时，他忽然朝我走了两步，皮鞋踩在地毯上没声音，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睫毛上的光。

我攥着汽水瓶的手指有点发白，冰凉的瓶身也压不住掌心的汗。这首歌的旋律明明很轻快，被他唱出来却带着点黏糊糊的甜，像橘子汽水在阳光下晒出的气泡，一个个炸开在心上。

最后一句歌词落下时，他没立刻放下话筒，只是看着我，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包厢里的灯光慢慢暗下来，只剩下屏幕的光映着他的脸，眼神里有期待，有忐忑，还有点藏不住的认真。

“好听吗？”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点电流的杂音，反而显得更真实。

“好听。”我点点头，突然想起第一次在练习室门口见到他的样子——他穿着湿透的训练服，手里攥着瓶矿泉水，见我路过，还不好意思地往旁边躲了躲。那时候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连对视都会脸红的男生，会站在自己面前，唱这样一首直白的情歌。

他放下话筒，走回沙发旁坐下，和我隔了半个人的距离。空气里飘着橘子汽水的甜香，混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让人想起晒过太阳的白衬衫。

“其实……”他的指尖在膝盖上划着圈，“这首歌我练了很久，总觉得唱不好。”

“为什么要练？”我明知故问，心跳快得像要撞开肋骨。

他抬起头，灯光正好落在他眼底，亮得惊人：“因为想唱给你听。”

这句话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心里漾开一圈圈的涟漪。我突然想起他每次练舞后发红的脚踝，想起他记得我喜欢橘子味汽水，想起他刚才唱错词时跟着我一起跑调，原来那些看似不经意的细节，都是藏不住的心意。

“再唱首别的吧。”我拿起话筒递给他，声音有点抖，“唱首你最拿手的。”

他接过话筒时，指尖碰到我的，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这次他选了首节奏感强的舞曲，唱到高潮时，还故意模仿MV里的动作，笨拙地扭了扭肩膀，逗得我哈哈大笑。包厢里的气氛又轻松起来，像被戳破的气球，那些紧绷的期待都变成了软乎乎的欢喜。

他唱累了就瘫在沙发上喝水，看我拿着话筒吼摇滚，偶尔跟着和两句，跑调跑到天边也不在意。茶几上的汽水空了两罐，果盘里的西瓜被挖得只剩果瓤，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包厢里的灯光却始终暖融融的，把两个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

快十点的时候，服务员敲门提醒时间快到了。马嘉祺正在唱一首安静的民谣，没被打断，只是声音放得更轻了，像怕惊扰了什么。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他看着我笑了笑，眼里的光比头顶的灯还亮。

收拾东西时，他突然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我——是颗用玻璃纸包着的橘子糖，糖纸皱巴巴的，像是揣了很久。“给你。”他有点不好意思，“刚才在便利店看见的，想着你可能喜欢。”

我捏着那颗糖，玻璃纸的棱角硌着手心，却觉得很踏实。走出KTV时，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他很自然地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肩上，带着他身上的温度，还有淡淡的洗衣液香。

“下周有空吗？”他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有家新开的甜品店，据说他们的橘子慕斯不错。”

“有空。”我看着他被路灯照亮的侧脸，突然觉得，比起KTV里那些直白的情歌，此刻他眼里的期待，才是最动人的告白。

他送我到小区门口时，路灯把我们的影子缩成一团。我把外套还给他，上面还残留着我的温度。“那下周见。”他接过外套时，没立刻穿上，只是捏在手里，像握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下周见。”

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我，路灯的光落在他睫毛上，像落了层细雪。“今天的歌，”他顿了顿，声音很轻，“都是认真的。”

我朝他挥了挥手，没说话，心里却像被橘子糖填满了，甜丝丝的，带着点化不开的暖。

回家的路上，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橘子糖，玻璃纸在手里沙沙作响。原来喜欢一个人，就像在KTV里唱歌，就算跑调，就算忘词，对方也会笑着陪你一起唱下去，那些藏在旋律里的心意，总会被认真倾听的人听懂。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马嘉祺发来的消息：“到家了吗？”

我站在路灯下打字：“到了，你也早点休息。”

他很快回复：“嗯，晚安。”后面还跟了个橘子的表情。

我看着那个表情笑了半天，抬头时，发现月亮很圆，像KTV包厢里没关的灯，把夜色都染成了暖融融的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