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夜露沾湿了金玉阁的雕花窗,檐角的铜铃被风拂过,叮当作响,碎了满院月色。
陆昭掀帘而入时,谢兰因正倚在博古架旁,指尖捻着枚汉玉蝉,莹白的玉色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二囡?”谢兰因抬眸,唇角弯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惯有的戏谑,“这是……舍不得我这金玉阁的茶香?”
陆昭反手掩上门,目光扫过架上那些浸着岁月痕迹的古董,轻笑一声:“我倒是想来讨杯茶喝,就怕谢老板的茶,我喝不起。”
“这话倒是不假。”谢兰因将玉蝉搁在紫檀木的托盘上,慢悠悠地给自己斟了杯雨前龙井,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我这铺子的茶,要么付银子,要么付真心,二囡你打算用哪样?”
陆昭走到博古架前,指尖轻轻拂过一尊青铜小鼎的纹路,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满室的时光:“谢老板前些日子丢了笔漕运的货,面上不显,心里总归不爽不是?今日我来,倒是带了一桩好生意,既能帮谢老板出出气,还能赚上一笔泼天富贵。”
谢兰因呷了口茶,喉结滚动,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却依旧温文尔雅:“哦?我倒是好奇,什么生意能入得了二囡的眼。要知道,我这金玉阁的门槛,可是比皇宫的门槛还要高些。”
“自然是桩稳赚不赔的买卖。”陆昭转过身,目光与他相对,眼底的戏谑散去,多了几分沉凝,“有人占了不该占的道,断了不该断的财路,如今惹得天怒人怨,正该有人出来,清一清这浑浊的水。”
谢兰因放下茶盏,指尖在托盘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声响,像是在掂量着什么。
他忽然笑了,眉眼弯弯,语气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笃定:“也是。那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动我的东西。蚊子再小也是肉,断了我的财路,便是断了我的生路,这笔账……够我记一阵子的。”
陆昭心中一松,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如此说来,谢老板是愿意做这桩生意了?”
“是呢。”谢兰因颔首,声音清淡如水,却字字清晰,“但我谢兰因做生意,从来讲究一个等价交换。旁人敬我一尺,我敬旁人一丈;让我出力,总得拿出些能让我心动的诚意来。”
他缓步走到陆昭面前,身上的金银饰件碰撞出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微微倾身,目光锐利如刀,却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不知二囡带来的诚意,够不够分量?”
陆昭看着他眼底的精光,沉声道:“你要的诚意,我自然有。只是这诚意,需得由我背后之人亲自奉上。”
谢兰因闻言,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陆昭胸前的衣襟,语气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我就知道,二囡你从来不是空手而来的人。既然如此,烦请你替我带句话——”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轻缓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我谢兰因的金玉阁,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若想让我出手,便请那位贵人,择一个良辰吉日,亲自来我这金玉阁,与我品一杯茶,谈一桩生意。”
陆昭心中了然,知道这是谢兰因要面见新帝的意思。他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好。我定会将谢老板的话,原封不动地带到。”
谢兰因直起身,又恢复了那副优雅从容的模样。他拿起那枚汉玉蝉,递到陆昭面前,月光透过窗棂,落在玉蝉上,泛着淡淡的光晕。
“这玉蝉,送你了。”谢兰因的声音温雅,带着几分戏谑,“权当是定金,可别让我等太久。”
陆昭接过玉蝉,指尖触到那温润的玉质,只觉一股凉意从指尖蔓延至心底。他看着谢兰因眼底的笑意,忽然笑了:“放心。定不会让谢老板,等得太久。”
将走之时,他又笑眯眯的回头:“你突然变得这么认真,我有点不习惯。”
“我也是,头一次听你叫我老板呢。慢走不送!”
夜风卷着花香,从窗棂间钻进来,拂过两人的衣袂。博古架上的古董,在灯下静静伫立,像是在见证着这场无声的盟约。
窗外的月色,越发皎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