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岐回到酒店门口时,晚霞已经褪成了淡紫色。她转身对王橹杰说了声“谢谢”,眼底还带着未散的温柔怅然,抬手轻轻挥了挥,才推门走进大堂。
王橹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才缓缓收回目光。他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半盒烟,犹豫了一下,还是抽出一根点燃,火苗在暮色里明灭了一下。
沿着石板路往出租屋走,晚风把烟味吹散,也把刚才凌岐说话时的模样吹进了脑海。她提起陈奕恒时,眼尾弯起的弧度、垂睫时眼底的柔光,还有说起断了联系时那抹化不开的怅然,都清晰得像在眼前。王橹杰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他其实早就看出来,凌岐心里装着陈奕恒,从高中时就看出来了。
刚才说的那些事,有些是他真的记得,有些是他故意提起的。他知道陈奕恒偷偷给凌岐夹银杏书签,知道他把最亮的蜡烛推给她,知道他毕业后塞给她的信封里装着什么——因为那时候,他也在偷偷看着凌岐。
高中时,他是众星捧月的富家少爷,却总在人群里悄悄关注那个穿白外套、爱坐在窗边看书的女孩。他记得她掉在走廊的笔,记得她运动会上用力呐喊的样子,记得她偷偷给人递草稿纸时紧张的神情。只是那时候,陈奕恒的光芒太盛,他的守护太明显,而自己,总被骄傲和胆怯困住,连一句真心的问候都没说出口。
家族破产后,他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辗转来到伦敦,做过餐厅服务员,送过外卖,那些年少时的骄傲被现实磨得干干净净,唯独记得凌岐的样子,记得她递给他水时说“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时,眼里的光。
刚才看到凌岐提起陈奕恒时的模样,他心里说不酸是假的,却也松了口气。至少,她心里还有过那样纯粹的悸动,至少,那些年的时光没有被辜负。他掏出手机,翻出一个尘封已久的通讯录分组,里面只有一个名字——陈奕恒。
那是高中毕业后,他辗转从别人那里要到的号码,却从来没打过。此刻,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最终还是轻轻按灭了屏幕。
烟燃到了尽头,烫了指尖,王橹杰才回过神,把烟蒂扔进路边的垃圾桶。他抬头看向天边的星星,伦敦的夜空不算明亮,却有几颗星星格外清晰。他想起凌岐说“慢慢就没了消息”时的语气,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或许,有些遗憾,是可以被弥补的。
他加快了脚步,出租屋的灯光在前方不远处亮着,昏黄却温暖。他不知道凌岐和陈奕恒会不会再有交集,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场尘封的心事里扮演着什么角色,他只知道,看到凌岐从之前的恐惧不安里走出来,眼里重新有了温柔的光,就够了。
至于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悸动,就像这伦敦的雾,来了又散,散了又来,最终都会被风带走,留下的,是各自前行的勇气。王橹杰抬手揉了揉眉心,嘴角渐渐扬起一抹释然的笑,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