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了英国，我去了南方

晚风卷着梧桐叶的清香漫过来，凌岐跟着王橹杰走在石板路上，脚步放得很慢。王橹杰还在说高中的事，话锋一转又绕回了陈奕恒：“你还记得高三下学期的晚自习吗？每次停电，教室就点起蜡烛，陈奕恒总把最亮的那根推到你桌边，自己凑着微弱的光做题，还说‘你眼睛不好，得看清楚’。”

凌岐的脚步顿了顿，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起，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抬眼望向天边渐沉的晚霞，眼底漫开一层浅浅的柔光，像落了细碎的星子：“记得。”声音很轻，却带着清晰的暖意，“有次蜡烛烧到我的练习册，还是他伸手拍灭的，指尖碰到纸页时，还问我烫到没有。”

说这话时，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眼尾漾起淡淡的梨涡，只是那笑意没维持多久，又轻轻敛了回去，眼睫垂下来，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怅然。“那时候他总这样，看着话少，心思却细得很。”

王橹杰笑了笑：“可不是嘛。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你数学没发挥好，躲在操场角落哭，还是我撞见陈奕恒蹲在你旁边，递纸巾的手都僵着，半天憋出一句‘下次我帮你补’。后来他真的每天晚自习后留半小时，在教室帮你讲题，连班主任都打趣说‘陈奕恒对别人可没这么有耐心’。”

凌岐的指尖微微一颤，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个闷热的夏夜。教室的吊扇吱呀转动，陈奕恒坐在她对面，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额角的汗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小片墨迹。他讲题时声音很低，怕打扰到别人，遇到她不懂的地方，就放慢语速，一遍遍地画图讲解，直到她眼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他才会松一口气，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笑。

“他讲题很清楚。”凌岐轻声说，眼底的柔光更浓了些，像是沉浸在回忆里，“有次我问了一道特别基础的题，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他却没笑我，还说‘不懂就问，没什么丢人的’。”她的眼神飘向远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干净的轮廓。

王橹杰点点头：“他对你是真不一样。毕业典礼那天，大家都在写同学录，陈奕恒在你本子上只写了‘前程似锦’四个字，却偷偷塞给你一个信封，里面是张照片——就是运动会上你给我递接力棒的瞬间，他抓拍的。”

“你怎么知道？”凌岐猛地抬眼，眼底满是惊讶，眼睫急促地眨了眨。

“我碰巧看到了。”王橹杰挠挠头，“他塞给你之后，还站在原地看了你好久，直到你把信封放进书包，他才转身离开。那时候我就觉得，他肯定舍不得你。”

凌岐的脸颊微微发烫，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她想起那张照片，背面还写着一行小字：“愿你永远笑得明亮。”那张照片她一直夹在钱包里，来伦敦时也带在了身边，只是最近因为项目和张桂源的事，好久没拿出来看过了。

她的手指轻轻按在口袋上，仿佛能摸到照片的轮廓，眼底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有怀念，有温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后来……我们就断了联系。”她的声音低了些，眼睫垂下来，遮住眼底的情绪，“他来了英国，我去了南方，慢慢就没了消息。”

王橹杰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眼底那抹化不开的怅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放慢了脚步，陪着她慢慢往前走。晚风轻轻吹过，带着远处传来的琴声，凌岐的思绪却还停留在高中的时光里，那些和陈奕恒有关的细碎往事，像被风吹开的书页，一页页在眼前展开，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她的脸上时而漾起浅浅的笑意，眼尾带着温柔的弧度；时而又轻轻敛眉，眼底掠过一丝怅然，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那些未曾说出口的心事，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悸动，在王橹杰的话语里，在伦敦的晚风中，悄悄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