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雾彻底散了,空气里带着雨后的清润。王橹杰骑着一辆旧自行车,载着凌岐往市区走——他说要带她去一家藏在巷子里的手工茶店,味道和高中校门口的奶茶很像。
车座有些硌人,凌岐抓着王橹杰的衣角,听他絮絮叨叨地说高中的事:“你记不记得高二运动会,咱们班接力棒掉了,你蹲在跑道边捡起来塞给我,我才没耽误时间?”
凌岐嘴角弯着软乎乎的笑,点头时眼尾的弧度都温软:“当然记得,你当时脸涨得像校门口的糖炒栗子,冲我比‘耶’的时候,手都在抖。”
王橹杰的声音扬起来,车把晃了晃:“还有高三模考,你坐我斜前方,我卡着那道解析几何半小时,你偷偷推过来写着思路的草稿纸——哎,说起来,那时候陈奕恒还坐你旁边吧?他当时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我还以为他要告老师。”
“陈奕恒”三个字落进耳朵里时,凌岐脸上的笑像被风轻轻按了一下,瞬间淡下去半分。她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王橹杰的衣角,眼睫垂下来,遮住眼底晃过的怔忪,过了两秒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也轻了些。
王橹杰没察觉,接着说:“那小子那时候就挺护着你,有次隔壁班男生起哄说你笔记借他抄是‘偏心’,陈奕恒直接把自己的笔记摔那人桌上,说‘要抄抄我的,别烦她’。当时我们都偷偷说,他对你肯定不一般。”
凌岐的指尖慢慢松开衣角,手指蜷了蜷,垂着的眼睫颤了颤,像被风吹动的蝶翼。她抬眼看向路边的梧桐,阳光透过叶缝落在她脸上,却没照亮她眼底那点浅浅的涩。“他……一直挺照顾人。”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飘忽。
到了茶店,王橹杰点了两杯桂花乌龙,推给凌岐的那杯加了双倍糖——和高中时她常点的口味一模一样。他撑着下巴笑:“你那时候总穿白外套坐窗边,陈奕恒总借‘问问题’的由头坐你旁边,我们都笑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凌岐捧着温热的杯子,指尖贴着杯壁,温度却没传到心里。她垂着眼,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嘴角勉强勾了勾,却没什么笑意:“那时候……大家都挺单纯的。”
王橹杰没停下,翻出旧书市淘到的泛黄《小王子》递过去:“你高中早读总看这个,有次陈奕恒还帮你把被风吹掉的书页捡起来,夹了片银杏叶当书签——你后来没发现吧?”
凌岐接过书,指尖碰到书页里夹着的干枯银杏叶(王橹杰特意放进去的),瞳孔轻轻缩了一下。她抬眼看向王橹杰时,眼底有藏不住的软和涩,像被揉皱的糖纸:“原来……是他啊。”
走在回酒店的路上,王橹杰还在说高中篮球赛,说陈奕恒替他挡了对方球员的冲撞,他才投进绝杀球,“当时你在看台上喊得最大声,陈奕恒还回头看了你一眼,那眼神——啧,比我投进球还高兴似的。”
凌岐安静听着,偶尔应一句,垂着的眼睫一直没完全抬起来,脸上的神色像蒙着一层薄纱,有怀念,有涩意,还有点被人戳中心事的无措,只有提到陈奕恒时,眼底才会晃过一点亮,又很快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