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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编织的屏障，终究抵不过命运刻意的捉弄和至亲之人本能的牵引。
严峫提前结束了国外的手续。并非察觉异常，而是归心似箭，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心底深处细微的不安。他买了最早的航班，带着一大堆礼物，想着要给他家停停一个惊喜，顺便去津海把那个乐不思蜀的小丫头揪回来。
他没有通知江停，航班落地建宁，家也没回，风尘仆仆就直接开车去了市局，想接“刚开完研讨会”的爱人下班。
然而，市局的人却告诉他：“江教授？他请了长假啊，说是身体不适，很久没来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严峫的脚底窜上脊梁骨。请假？身体不适？研讨会？
那几个被江停轻描淡写提及的词汇，此刻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他心里。
他猛地掏出手机，不再发消息，而是直接拨打江停的电话。
关机。
再打给步重华。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异常安静，甚至带着一种医院特有的肃穆。
“喂，严峫？”步重华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平稳，但仔细听，却能察觉到一丝极力掩饰的紧绷。
“步重华！”严峫几乎是低吼出来，“江停在哪儿？他到底怎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这两秒对于严峫来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在家休息。”步重华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难。
“放屁！”严峫的理智瞬间被烧断，“我就在市局！他请了长假！他电话关机！你他妈告诉我他到底在哪儿？！是不是出事了？！”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电话似乎被另一个人接了过去，传来吴雩更低、更冷的声音：“严峫，你来津海一趟。现在。直接到市第一医院特殊病区。别声张。”
电话被挂断。
严峫握着手机，站在市局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医院……特殊病区……吴雩那前所未有的凝重语气……
巨大的、几乎要将他碾碎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甚至来不及细想，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猛地转身冲向外面的车，油门踩到底，疯了似的驶向高速，直奔津海。
与此同时，津海。
刚刚和同学庆祝完高考优异成绩的严停安，抱着巨大的毛绒玩具和鲜花回到步重华家，想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分享喜悦，却发现两人的电话都打不通。
小姑娘心里那点被暂时压下去的委屈和疑惑再次涌了上来，而且变得更加强烈。她想起这段时间以来，爸爸语焉不详的“研讨会”，妈妈总是匆忙挂断的电话，还有步重华和吴雩叔叔偶尔流露出的、欲言又止的凝重表情。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她。
她趁着步重华接到一个电话后匆匆离开的间隙，偷偷跟了出去。步重华心神不宁，竟一时没发现身后远远跟着的小尾巴。
严停安跟着步重华的车，一路来到了津海市第一医院，看着步重华快步走进了那栋守卫森严的特殊病区楼。
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医院……爸爸说的研讨会……妈妈的身体不适……
她不敢想，手脚冰凉地躲在角落，直到看见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父亲严峫，以一种近乎疯狂的、跌跌撞撞的姿态冲进大楼，甚至差点和门口的守卫发生冲突。
严停安再也忍不住了，她哭着跑了出来，也跟着冲了进去。
……
特殊病区，层流病房外。
步重华和吴雩拦住了几乎要失去理智的严峫。
“让开！”严峫眼睛赤红，额角青筋暴起，声音嘶哑可怖，“江停到底怎么了？！他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严峫，你冷静点！”步重华死死按住他的肩膀，“他刚做完一场大手术，现在情况还很危险，你不能……”
“手术？！”严峫猛地挥开他的手，巨大的恐惧和愤怒让他浑身发抖，“什么手术？！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啊？！为什么？！”
就在这时，严停安的哭声从后面传来：“爸爸！步叔叔！吴叔叔！我妈妈呢？我妈妈到底怎么了？！”
严峫猛地回头，看到女儿泪流满面、惊慌失措的脸，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痛得几乎窒息。
步重华和吴雩对视一眼，知道再也瞒不住了。
吴雩深吸一口气，声音干涩地开口：“有人给你母亲下了毒，一种罕见的合成毒素。他发现时已经很严重，低血压、低血糖、多器官功能受损……他瞒着所有人，独自来这里做了清除手术和靶向治疗。手术很成功，但术后出现了严重的并发症和排斥反应，一度病危……最近几天，才刚稳定一点。”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严峫和严停安的心上。
下毒……病危……并发症……瞒着所有人……独自……
严峫无法想象，在他兴高采烈地汇报战果、挑选礼物的时候，他最爱的人正独自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独自承受着剧痛和死亡的威胁！
而他，竟然毫无察觉！甚至还在抱怨那个所谓的“研讨会”！
巨大的愧疚、愤怒、恐惧和心痛像海啸一样瞬间将他吞没。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脸色惨白如纸，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严停安已经哭得喘不上气，她猛地推开病房的门，冲了进去。
“安安！”步重华想拦，却没拦住。
严峫也猛地反应过来，跟着冲了进去。
然后，父女两人同时僵在了门口，如同被冰水从头浇下，血液瞬间冻结。
病房里，充斥着浓重的药味和仪器运行的声音。
江停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监测仪的屏幕闪烁着复杂的数据。他瘦得几乎脱了形，脸颊深深凹陷下去，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氧气管架在他的鼻下，每一次呼吸都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
他闭着眼，似乎睡着了，但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因为持续的痛苦而紧紧蹙着，脆弱得像一件一碰即碎的琉璃制品。
这……哪里还是他们记忆中那个清冷、优雅、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力量的江停？
这分明是一具已经被痛苦和疾病消耗殆空的躯壳。
“妈……妈妈……”严停安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她一步步挪到床边，想要触碰，却又害怕得不敢伸手，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雪白的床单上。
严峫一步一步，如同踩在刀尖上，走到床边。他高大的身躯此刻佝偻着，颤抖着。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极其轻柔地、近乎恐惧地，碰了碰江停放在被子外、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背。
冰凉的触感让他心脏骤缩。
似乎是感受到了触碰，又或许是听到了女儿的哭声，江停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 initially 是涣散的、没有焦距的，蒙着一层病痛的雾霭。过了好几秒，才逐渐清明，映出了床边泪流满面的女儿，和那个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巨大震惊、痛苦和不可置信的严峫。
一瞬间，江停的瞳孔猛地收缩。
所有的掩饰，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苦心经营，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想解释，想安慰，却只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破碎的气音。
严峫猛地俯下身，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握住他冰凉的手，贴在自己剧烈颤抖的嘴唇上，滚烫的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砸落在江停的手背上。
“停停……”他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绝望的嘶哑，“对不起……对不起……我回来了……对不起……”
江停看着他，看着女儿，眼底深处那层坚冰终于碎裂，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疲惫、痛苦，以及一丝……被发现的释然，和深深的愧疚。
他极轻极轻地，反手握了一下严峫的手指，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挤出一个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摇头动作。
别哭。
别怕。
我……没事。
但这一切，在严峫和严停安眼中，只显得更加残酷。
秘密终于被彻底撕开，暴露出底下血淋淋的、几乎致命的真相。
守护者倒下了，一直被他小心翼翼保护着的人，终于看到了地狱的模样。
#Ooc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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