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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充斥着消毒水味、仪器滴答声和反复折磨的剧痛中，缓慢而粘稠地流淌。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破碎的肺叶里艰难挤压出来的，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仿佛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但江停硬是凭借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意志力，在这场与死神拉锯的消耗战中，一点点地夺回着对身体的控制权。
新的治疗方案在经历初期的猛烈排斥和副作用后，终于开始显现出一丝微弱的效果。毒素的浓度在极其缓慢地下降，神经痛发作的间隔稍稍拉长，肺部的感染也得到了控制。虽然依旧虚弱得无法自行坐起，进食依旧困难，但至少，那令人绝望的恶化趋势被勉强遏制住了。
他从ICU转入了层流隔离病房，依旧被严密看守着，谢绝一切非必要的探视。步重华和吴雩轮流在外围守着，像两尊沉默的门神，隔绝了所有可能的风吹草动。
这期间，严峫又发来过几次消息和视频请求。
视频，江停一律以“研讨会纪律严格”为由拒绝了。消息，他总是在体力稍微缓过来一点的时候，用极其简短的、看似平淡的语气回复。
【严峫】：停停，这边手续有点麻烦，还得耽搁几天！想我没？
【江停】：嗯。忙你的。
【严峫】：给你看战利品！[图片：一堆包装精美的奢侈品袋子]
【江停】：浪费。别买太多。
【严峫】：妈的津海是不是下雨了？步重华那小子说安安玩得乐不思蜀，都不理我了！
【江停】：她高兴就好。你注意安全。
每一次回复，都像是一场耗尽心力的演出。他要精准地计算着严峫可能有的反应，用最少的、最不容易出错的字句，维持着那个“一切正常”的假象。
身体依旧在痛苦中煎熬，但精神却因为有了这个必须坚守的目标而绷成一根坚韧的弦。
他不能倒下。他必须好起来。
就在他刚刚能依靠摇床稍微坐起一会儿，喝下小半杯营养液而不立刻吐出来的时候，一个消息通过特护传了进来。
“江教授，停安小姐的高考成绩出来了。”
江停混沌的意识像是被一道亮光劈开，他猛地抬起头，深陷的眼眸里骤然迸发出一种急切的光彩：“……多少？”
特护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低声道：“非常好。总分703，市排名前十。步支队刚才来电话，说录取TOP2的法学专业绝对没有问题。”
703……
市前十……
法学……
一个个词汇砸进江停的耳中，让他几乎有些眩晕。巨大的、汹涌的喜悦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痛苦和阴霾，一种为人父的骄傲和欣慰强烈到让他眼眶发热，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的安安……他的女儿……竟然在父母都不在身边的情况下，交出了这样一份完美的人生答卷。
他几乎能想象出女儿查到成绩时那副又哭又笑、兴奋雀跃的样子。他多想立刻抱住她，摸摸她的头，告诉她自己有多为她骄傲。
可是……
他现在不能。
他甚至不能亲自打一个电话给她。
剧烈的情绪波动引来了心电监护仪的轻微报警，护士立刻上前查看。江停闭上眼，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手指紧紧攥住了身下的床单。
喜悦过后，是更深更沉的无力感和愧疚感。
女儿人生中如此重要的时刻，他缺席了。严峫也缺席了。
“……她，”江停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她高兴吗？”
“步支队说，停安小姐高兴坏了，和同学庆祝去了。她还问……”特护顿了顿，有些犹豫。
“问什么？”
“问您和严队什么时候能去津海接她，她说……她想你们了。”
一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锯着江停的心脏。
他想他的女儿。想到心口发疼。
但他现在这副样子，怎么去见她？怎么能让她看到？
他绝不能让女儿灿烂美好的未来，蒙上父亲可能濒死的阴影。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护士以为他又昏睡过去了。
finally，他极其缓慢地睁开眼，眼底所有的情绪都被强行压抑了下去，只剩下的一片疲惫却冷静的冰湖。
“告诉步重华和吴雩，”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却清晰无比，“想办法……安抚住她。就说……我和她爸爸……临时有紧急任务，暂时脱不开身。让她……先在津海玩，或者……回建宁老家，让姨妈照顾她。”
“等……”他喘了口气，积蓄着力量，“等我……能下床了再说。”
这又是一个谎言。
一个对女儿编织的，充满愧疚却不得不为的谎言。
特护看着他苍白如纸却异常平静的脸，心中恻然，只能低声应道：“是，我会转告步支队。”
消息传递出去。
很快，步重华回复了两个字：“明白。”
遥远的津海，刚刚经历完狂欢、期待着父母夸奖和拥抱的严停安，在接到步重华叔叔语气平静、措辞官方的电话后，明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
但她从小在警察家庭长大，早已习惯了父母的突然缺席。她只是嘟囔了一句“怎么又这样啊”，便很快又被同学们拉去庆祝了。只是那兴奋的底色里，终究是掺入了一点小小的委屈和疑惑。
病房内，江停偏过头，看向窗外。
津海的天空，似乎放晴了一些。
他的女儿，即将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而他，还必须困在这具破败的身体里，继续这场孤独的、不知终点的战斗。
为了能亲眼看到女儿翱翔，为了能再次站在那个光芒万丈的爱人身边。
他必须赢。
#江停#严峫#Ooc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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