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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峫的语音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在江停几乎被痛苦和药物搅成混沌的意识里,激起了一圈微弱却执着的涟漪。
过两天就回来了。
这句话像一道无声的指令,瞬间绷紧了他那根即将断裂的神经。
不行。绝对不能是现在。
他现在这副样子,连他自己看了都觉得可怖,绝不能让严峫看到。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猛地支撑起他残破的精神。他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没插留置针的手,手指颤抖得不成样子,指向床头柜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嘶哑破碎的气音:“……手……机……”
守在一旁的特护是步重华安排的人,极其机敏。她立刻明白了江停的意思,迅速从柜子里取出他的私人手机,递到他勉强能碰到的地方。
仅仅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几乎耗尽了他刚刚积攒起来的所有气力,眼前一阵发黑,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闭眼缓了几秒,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对抗着撕裂般的痛楚和眩晕,重新睁开眼,指尖颤抖着划开屏幕。
屏幕的光亮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避开那些显示着医院号码和吴雩步重华的未接来电和消息,径直点开了严峫的聊天框。那条洋溢着兴奋和思念的语音消息仿佛带着温度,烫着他的指尖。
他不能听。听了,他怕自己会失控。
他需要回复。必须回复。要像平时一样,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打字是不可能的,他的手抖得根本无法准确触碰屏幕上的虚拟键盘。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简单的动作又引来一阵压抑的咳嗽,他死死忍住,咽下喉间的腥甜,按下了语音输入键。
麦克风图标亮起。
他需要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他调动了毕生的演技和全部残余的力气,试图压住喉咙里的嘶哑和虚弱,让声带振动起来。
“……嗯。”第一个音节出口,依旧是干涩难听得可怕,他立刻停下,再次深呼吸。
特护紧张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担忧,却不敢出声打扰。
几秒后,他再次按下语音键。
这一次,他极力控制着呼吸的频率,让声音显得轻而平淡,甚至刻意带上了一丝平时被严峫缠烦了时的那种细微的、慵懒的不耐:
“知道了。案子顺利就好。安安在津海很好,不用惦记。”
他顿了顿,努力让接下来的话听起来自然,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我这边……最近有个封闭学术研讨,信号可能不好。你不用急着回来,忙你的。”
发送。
短短几句话,说完之后,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回去,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杂音。
手机从汗湿的指尖滑落,被特护眼疾手快地接住。
他闭上眼,等待着。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万一严峫听出了异常?
万一他立刻打电话过来?
万一……
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
特护立刻查看,低声道:“严队回复了。”
江停猛地睁开眼,目光紧紧锁着特护。
特护念道:“‘什么破研讨会还得封闭?行吧行吧,那你专心搞学术,老公给你多买点礼物补偿!亲一个!’”
后面还跟着一个夸张的飞吻表情包。
悬到嗓子眼的心脏,重重地落回了原处,砸起一片酸涩的钝痛。
严峫信了。他没有丝毫怀疑。他甚至还因为不能立刻回来“打扰”他而有点小小的抱怨,但这抱怨里依旧充满了惯常的插科打诨和腻歪。
成功了。
巨大的庆幸之后,是更深重的疲惫和孤独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宁愿严峫像往常一样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哪怕只是百分之一的可能,冲破一切障碍冲回来,发现他这不堪的秘密。
但他又比谁都害怕那一刻真的发生。
他不能让严峫看到自己现在这副鬼样子,不能让他承受可能失去的恐惧,不能让他因为自己而分心、而痛苦、而崩溃。
他必须独自吞下这一切。
特护小心地帮他擦去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调整了一下输液的速度。
江停偏过头,望向窗外。津海的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了。
他把自己成功地隔绝在了严峫的世界之外。
用一句轻描淡写的谎言,筑起了一道看似透明却坚不可摧的屏障。
屏障这边,是他一个人对抗着无休止的痛苦和逐渐逼近的死神。
屏障那边,是他最爱的人毫无阴霾的笑容和归心似箭的期待。
他缓缓闭上眼,将严峫那条活泼的语音消息和飞吻表情包牢牢锁在心底最深处,那是他现在唯一能汲取的、微弱的暖意。
然后,他集中起全部精神,去应对身体里下一波汹涌袭来的剧痛。
他必须撑下去。
在严峫回来之前。
在他编造的“研讨会”结束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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