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林舟已经离开了青墟城的城墙，沿着废旧铁轨往南边的工业区摸去。风里带着焦油和旧塑料的臭味，远处有几处火光还在跳动。玉佩在外衣里微微发热，像有人把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提醒他别走偏。

他本来是去找晶核的——城市外围那个被烧成灰的仓库堆过往常有残存的幼崽晶核，别人不敢去，他常去。速度异能和雷系感知让他在废墟里像有了第二双眼。路上踩过倒塌的广告牌，碰翻了一只锈桶，铁器的回响在清晨里短促而清脆。

拐过一栋半塌的办公楼角时，他看见前方的院落里有动静：几道瘦小的人影围成一圈，中间有人被按倒在地。那影子他认识——王浩，曾经的公司经理，曾经嘴脸里有指令与算计，现在泥土把他的西装撕成了条。他的右手被绑，左手空着，血沿着袖口渗进泥里。黑风基地的标志在几个人的肩章上隐隐可见，领头的那人手里抡着一把厚重的菜刀。除了人声，还有兽的低吼，近在左侧的暗影里，一只体型粗大的变异犬趴伏着，眼睛像两颗打磨过的煤球。

“别装了，王浩。”领头人笑得残忍，“你们那套牌我们还不看见？好东西，倒给我们卖点人命，够我们吃两个月的油。”

王浩抬头，脸色抽搐，声线像被砂纸刮过：“放——放过我。那天是我..我逼不得已——他们会查……请，你们别……”

“逼不得已可以解释，但市场上一分钱也不是白来。”领头人把刀端起来，刀尖在太阳没起来的光里闪出冷光，“先给我们个示范。咱们收点‘样本’，也让你们学会规矩。”

话落，变异犬像听到命令一样猛地扑了上去。林舟瞳孔一缩。那一刻画面分明：王浩被一把扯入泥地，手腕的绷带被扯开，血液飞溅。犬的嘴在王浩肩膀上啃咬，撕裂布料，肉香和血腥混作一股。他靠着墙的砖缝里站着，几步之外就能出手，但他没有动。

王浩的喊声刺耳，带着恳求和恐惧：“林舟！林舟！救命啊！”声音里还有熟悉的颤音，这是人在最无助时的音色。几个黑风小子抬头朝墙角看了一眼，确定没有支援，继续撕咬。领头人忽然大笑，像吃了什么好东西：“你们看，连流氓都要留情！咱们这回有好戏看！”

林舟站在影子里，风掠过他的耳朵，带来烧焦植物的气息。他没有拔斧。双手贴在斧柄上，但动作像是计时器——不是迟疑，而是衡量。眼前的这个人，他知道得太清楚：文字造假、粮食账目被改、劳动记录被贪，权力用来填肚子的人，从前把别人压成灰。不是没有理由下刀，但法外的复仇会带来怎样的回声？他想过这一连串，像数着子弹。

“求你了，林哥，别让他们……”王浩盯住他，眼睛泛红，像要把过去的每一个脸色都塞进林舟的瞳仁里。他还记得林舟的样子，嘴里带着讨好：“放了我，我把账都交出来……我可以带你们去他们仓库。那些人背后有更大的网——他们会出面收拾你们的……”

林舟听，脸没变色。他的雷感在手腕处跳动，像触到一根未绝的电线。脚下一块碎玻璃反射出暗紫的光，像个小裂口。他看着王浩的手指，鲜血把皮肤染成深褐，他看着那指节，记起以前在基地的黑板上王浩改记录的笔迹。手指在空中颤了下，像是无数个曾经被他整顿过的坏账在脉络里翻动。

“要不要给你痛快？”他终于开口，声音冷而短。“你还有什么话，就让它留在嘴里吧。”

领头人以为林舟会出面为王浩求情，冷笑着从背后踹了王浩一脚。王浩像被扔掉的布娃娃一样，翻了几个滚，卡在排水沟边，舌头半伸出来喘不上气。犬又扑上来，咬住他的手腕，把红肉扯起。

林舟没有急去拉开。他蓄力一步跨出，斧柄在手中一翻，雷系在掌心汇聚，空气里先是出现一股金属的嗡鸣，像电线被调到高压。接着一道明亮的电弧像刀锋劈出，切过半空，把犬的背脊划成两段光带。臭氧的味道立刻填满了鼻腔，头发根部立起，耳边发出噼啪。犬被电流穿体，声嘶力竭地翻滚，最后在泥地上一颤不动。

林舟站在犬尸旁，呼吸平稳，胸口有余热。他扫了眼院落，目光落在王浩身上。王浩此时被吓得呆滞，嘴里还在喃喃自语，像求饶，也像念经。他没有倒下死去，只是颤着喘气，血从手腕一路流到胳膊肘。领头人穷凶极恶地看着林舟，眼里闪过不甘与怒火：“你……你敢！”

林舟的手指松开了斧柄，长长的一吸气像把空气抽干。他没有说很多话，只甩下一句，“别做声。”然后把那把电弧从斧头里抽回，像抽回一把刀。领头人见状本能地扑上来，尝试用枪口恐吓，但楚瑶在远处的微弱频谱干扰把他们的无线链路切成噪音，枪声在空旷的院落里像嗞嗞的寂静。

“你们滚。”林舟说，声音像铁。他的胸腔里有一段短暂的冷意——不是同情，也不是愤怒，而像把账算清的精确。领头人瞪了他一眼，然后发出低咆哮，带着两名手下往暗巷奔去，影子如干枯的藤蔓逃走。

林舟走近王浩，近了，能嗅到他的血腥与汗液混合的酸。王浩抬头，眼睛里有期待，有痛苦，有懊悔的碎屑，他伸手向林舟，比求生还更像投降：“救我……行吗？一只手也行，别丢下我……”

林舟俯身，手碰到王浩被咬烂的腕骨，触感像碎砂。他没有解开绑带，也没有抬起刀片。只是从外套里掏出一瓶水，撕开盖子，递到王浩唇边。王浩颤抖地接过，像把生命的薄膜抓住。林舟看着他喝，目光冷得像石。

“你知道代价。”林舟低声说，不带恳求，“做事之前就该想好谁会替你擦屁股。”

那句话里有不饶，也有一丝不被察觉的留白。他转身蹲下，从犬体旁撬出一个小块晶核，黑色的表面在晨光里闪着铁锈般的光，带着余温。他没多看，直接把它塞进外套里，手心感到微热扩散，像有东西在里面攒力。青墟空间的格门在他胸前轻响，接过那块物件。

王浩喝完水，眼神里闪过一种最原始的恳求：“你要不要把我带回去？给我个活口——我能把账全说出来。”

林舟并没有应允。他只是淡淡又说了一句，“人和账，是两码事。账会说话。”话音落，他没看王浩最后一眼就朝原路退去，脚步像切开空气，速度稳定。背后院落的静默像一把刀，直到远去的脚步把它削成线。

院落里只剩下尘土和血，一只犬的尸体发出被电烤过的焦糊味。王浩伏在地上，像被剥了皮的老树根，手在泥里抓着。他没有被立刻救走；有人之后可能会来，有人可能永远不会。营地里每个人的命运都在这分秒互相碰撞。林舟远去时，耳边像有残留的求饶声被风卷走。

他走回废弃轨道，手里有晶核，胸口的玉佩还留着热度。身体在移动，但脑海里反复盘算着两件事：一，王浩的那些名字和账户记得清楚；二，若真正把那条链条往上拉，必须更稳的证据和更大的公开角度——不是街头报复能收的。

他掏出诺基亚，截了一段周遭的低音录影，随手把王浩被扔入院落、变异犬进攻、他出手电劈那一段，以隐秘的频谱打包成文件，上传到青墟空间的某个隐蔽格子里，留着备查。没有在外部频道公布。林舟知道，公开是一把刀，先砍错会伤人；而沉默也是一种控制。

朝营地的方向走，地上有碎玻璃刺进鞋底的声音。阳光逐渐撑开，照在他的肩上。青墟城那边小小的围墙在远处隐约可见，人群的活动像被收缩在一块布里。他把晶核按在掌心，感到能量像脉冲一样顺着手腕进到体内，异能的回响在胸腔里扩张，像一柄慢慢被磨亮的刀。

未说话的决定已经形成：把王浩当作活口的价值留作后手，但不当即救援的人质。他要把证据留好，把链条抽长，等到把更高层的影子挖出来时，那些曾经自以为安全的人才会明白——末世里，坏账终有一天会变成刀柄，挥向任何敢用人命填口的人。林舟迈步，影子被拉长，像条直线。天更亮了，城里有人开始组织晨练，也有人把孩子从帐篷里抱出晒太阳。

他走得不急不慢，像个巡逻的秩序者。背后的王浩，可能会在泥里等到救援，也可能等不到。他把这件事记录好，放进青墟空间，留着日后出牌。风把残存的血味带走了几分，空气里只剩下电烧的余香和远处烟囱的黑烟。林舟低声自语：“给你一线，不给你全路。”声音里有冷，也有一丝算计，然后他把脚步踩得更稳，向营地走去。

第4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