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转亮，营地里像被拉直的弦，大家忙着收拾夜间试验留下的湿布和铁皮。泥土还带着昨夜的湿气，薄荷的清香夹着木屑的味道，像个暧昧的安慰。林舟在黑板前划了几道新的值班表，手指摩挲着粉笔，眼神里有条清单在倒带：训练、物资、外勤。

“来了。”站在营地入口的张强喘着气，身后跟着三个人，疲惫却坚定。秋风把他们的外套掀起一角，衣服上有车轮泥点和路过灌木划出的细线痕。张强把包背在胸前，里面露出几盒药和一个被磨圆的老怀表。

林舟把笔放下，走过去。近身闻到张强身上的油味和汽油残存的刺鼻，手一伸就碰到他掌心的老茧——是搬运的印记，不是花拳绣腿。

“你们回来？”赵玥从侧面缓步出来，冰盾靠在一旁，声音冷得像早晨的霜。“没消息了，你们这么久才到？”

张强咬着嘴唇，脸上有些不是滋味：“路上多了盘查队，走小路耗时间。带来了三箱干粮、两盒抗生素、四条毯子——还有，这个。”他说着把那枚怀表递上，怀表外壳上刻着一行模糊的字，林舟顺手翻开，里面夹着一张被折旧的名片，正面是“兴业仓·二号库”几个字迹浑厚的印记。

众人一愣。楚瑶抬手，手机屏幕上偏振灯闪了闪，她把怀表和名片对照，点点头：“时间线对得上，兴业仓是他们提过的节点之一。你们怎么保证不是诱饵？”

张强的目光里有点哽咽：“我知道你们不太信我，之前那次我也走了运来抗生素，但我来这回——我是真的想站稳脚跟。那三个人是我在村口拉来的：老林会修车，阿马会看地图，小小会游泳，路上救了几个人，他们愿意跟着。你们讲规矩，我就要规矩。”

林舟抬头。营地里有几个年轻人好奇靠近，念念也从阿梅怀里钻出来，眼里像两颗会发问的灯泡。林舟看他们的眼神，像在衡量弹药的密度。他并不马上点头。信任不是一句话给的。规则要让每个人都看得见。

“先说你们能贡献什么。”林舟的声音平静却直切中心，“带物资是好事。除此之外，你们必须接受登记、体检、训练。没有例外。”

张强像是等这句，急忙应承：“接受。老林能修车，阿马能看地形，小小——小小能在水沟里潜水翻货。我们都愿意上值，做固定轮班。”

夏晚晴走上前，表情柔和却有实际的效率：“先体检。阿马，你先来，看看有没有外伤或潜在感染。小孩子先隔离观察三天，防止潜伏期反噬营地。”

阿马的手臂上有旧伤结痂，夏晚晴检查时没多话，只把几样消毒药扔到他面前，动作熟练。林舟在一旁看着，手心有点汗，但他把汗拭到裤腿，像没事人。

营地的议事板上，林舟用红笔写下三条硬性入营条件：登记→体检→试用期七天。然后把招聘任务分成模块：安保、种植、医疗、外勤。赵玥被点名做安保首领，苏雅负责灵田与食物生产，夏晚晴管医务。林舟最后把视线按在张强身上：

“你来做外勤联络和后勤。”他直接指派，“负责与外面临时接应的谈判、车辆维护和油料分配。三日内把兴业仓的货运时间确认到小时级别，带两个人踩点，别一个人去冒险。”

张强像是被抓到救命稻草，抬头就答：“我去。我带老林和阿马，凌晨出发。”

“先训练再去。”林舟收紧语气，“外勤不是搬运，遇到突发要打断、转移、掩护。赵玥带着你们两天拳脚防卫，楚瑶教你们用干扰器掩护撤离。明早五点集合，六点出发，别迟到。”

一句话像钉子钉进木板，营地里有人低声议论，有人点头。分配完成后，林舟把营地的人数在脑里过了一遍——加上这四人，人数上升到十七。这个数字被他在心里画成圈，圈内的每一个点都代表一个薄处或坚点。他不多说，动作更快。

“先把物资交来，按登记先后分配。”林舟示意楚瑶把包裹放到桌上，三箱干粮整齐地摞成堆，药箱开盖露出几盒抗生素和几张过期的检验单。林舟翻看时，注意到药箱里夹着一张小纸条，潦草写着“柏林别院次车，深夜”。他把纸折好，塞进青墟空间的证据格，像把一片叶子放进书里保鲜。

人事安排很快落定。赵玥拉出一张值班图，把夜间巡逻路线重新划分：东墙—北口—灵田—备用点，三小时轮换一班。苏雅站在灵田边，手抚刚插好的防火布，眼睛亮得有点发光：“我需要两个人帮我整根系和补土，尤其靠近西门的那块。今晚先别动那片土表，让藤蔓适应。”

“给你两人。”林舟点头，“李刚和两名精锐负责支援，你们要学基本的植护，不能把根暴露了。”

夏晚晴给新来的三人做了简短的传染病教育，语速快却亲切：“哪怕是小伤口，也要立刻处理，别给菌子时间。午餐尽量用开水泡食，别生食蔬菜，别让小孩子跑到垃圾堆边玩。”

念念蹲在地上，把几片薄荷叶夹在纸船里，抬头看着张强的孩子气伙伴，怯怯地问：“你们会留吗？”

张强笑得有点哽咽：“我们不会走了。这里有规矩，有人讲理。谢谢林哥。”

林舟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有审讯也有衡量。他把手放在斧柄上，又像是放稳一个钉子：“好。录入名字，列为试用成员。谁违反规矩，哪怕是稀有物资都不例外。我希望你们长久，不想再替别人收拾烂摊子。”

赵玥挎起冰盾，转向新队员：“先做巡逻。今晚你们三人和两名老队员一组，从二十点开始到夜半，注意有携带工具的可疑人，别轻易掀开对话，先记录声纹，先记录动作。楚瑶会把你的音轨做备份。”

“我会学。”老林的声音低沉而粗糙，像干过重体力活的人回到应有的位置。

分配结束后，林舟在营地的公告牌上又钉了一纸：新成员名单、试用规则、明日外勤时间。字迹坚硬。他把那枚怀表放在公告旁的证据盘里，像把一把钥匙放进抽屉。

快到中午，阳光把营地照得干净。人群里多了几张紧张的脸，但也多了几份稳当。林舟站在灵田边，目光穿过藤墙，看向远处城市断裂的天际。他把手伸进口袋，摸到玉佩的边缘，金属微温，像有人在另一端按了按钮。

“明早六点。你们按表行事，违者立斩。”他说，声音不高，但营地每个人都听见。张强点头，老林把背包压了压，以一种把命运压进肩膀的姿态站好。

林舟把最后一句话压在了公告牌下：“从今天起，我们是一个单位。有人被拖累，大家都拖。有人出力，大家都记账。”然后他把行程本合上，抬脚要去查看夜间的加固工程。

营地的节奏像被再次上紧的发条。明早的六点成为明确的节点：外勤踩点出发时间，试用期观察的起点，兴业仓那一条可能牵出更大网络的线索——都在这一刻被钉上日程。林舟在脚步里带着决心，向着下一轮的风暴走去。

第4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