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灯光被他调得比营地其余地方都暗一些,只有桌上一盏旧台灯把三个人的脸拉长成褶子。刀疤男靠在椅背上,嘴角干裂得像纸,另一名瘦高的人眼神飘忽,第三个低着头,手指在绑带上扯出浅浅的血线。
林舟把一杯热开水放到刀疤男面前,不等对方开口,先把昨夜拍下的货单、车牌截屏、晶核碎片的放大图一条一条摊在桌上。楚瑶在一侧把每张材料的时间戳拉出来,顺序像链子一样被她扣紧:车牌——装货时间——染厂编号——预处理记录。
“你们知道把人送到哪儿意味着什么?”林舟的声音不高,斧柄靠在脚边,像一根随时能启动的计时棒。桌上的水在灯光里冒着小泡,热气把空气带成一条条流动线。
刀疤男先动了,嘴里哼出一句:“我们只是搬运,别把搬运工说成罪人。”
“搬运工不会把自己名字写在货单上。”林舟指了指那页被油渍抹过的清单,“你们的发车码、收货点、签字章,全在这儿。顾言这个名字出现在记录里三次,你知道他是谁吗?”
刀疤男的手抖了下,像是想抓住什么,“顾言……他是外面的顾先生。钱进来快,指令说这是‘临床合作’。没人管我们该不该看孩子的眼神。”
林舟没笑。他把手机递到刀疤男面前,屏幕里是楚瑶已经做好的图谱:顾言和几家名为“青环”“科研供资”的代号账户之间有频繁资金往来,而且有个固定的汇款流水时间段,几笔资金在转账后24小时内就出现在染厂的采购清单上。
“你们的‘临床合作’花了真实的银两在账上。”楚瑶把数据推远一点,语速快得像在拼图,“这不是小打小闹,是产业链。我们把这份账单发到联盟匿名通道,让谁都能看到。你们想不想知道,顾言住哪儿?你们愿意说出来换取减刑?”
瘦高的人突然喊出声音,像被凉水拍醒:“老扇和顾言是分工的,老扇管人,顾言负责资金和技术。他们每隔两天在码头附近换装车队,次级处理在废弃染厂,编号#7。顾言不是常住码头,他住城北一处有围墙的地方——那儿叫‘柏林别院’。”
“柏林别院?”林舟挑眉。那名字像是旧日社区的谐称,但在他前世记忆里泛着熟悉感——有一片别墅区,外表和善,门口常有送餐车进出,是高管和富人隐匿的好地方。
“地址?”他不多话,直接催促。
瘦高人嘴里塞出一串门牌号和一个夜间保安的号码,声音像掏出最后的筹码。林舟把这些信息逐一拍照、录入青墟空间的证据格,系统提示音清脆,像收条被钉下。
夏晚晴在旁边做着生理检查,手指轻按着被问者的太阳穴,记录心率与汗腺出汗量,然后把量表递给林舟:“他们供述的时间窗和我们掌握的货单吻合,老扇那车队今晚可能再动。我们有机会把转运链断在本地——如果行动快且精准。”
门外有人敲门。是张强,脸上带着突出的血色,手里拽着一张纸条:“北路巡逻报告——码头那边有人在加固车斗,早高峰时段会有三车车队过境。有人在老扇那边放话,今晚有人见到外面有人盯防,看来他们也有防备。”
林舟把眼神投回三人身上,眼底的速度像齿轮再咬了一层。他站起,抽出一个便携式记录器,按下红色键——楚瑶已经把这段审讯的音频同步到青墟,做了多点备份。然后他把任务分配像切蛋糕一样干脆。
“今晚就动染厂#7,”他吐出四个字,声音短促,“目标三件:一,截获下批样本;二,拿到转运单据和收货签名;三,抓活口——优先要能直指顾言的手下。夏晚晴和医务组随行,带满量抗感染与麻醉剂,防止有人被化学剂反噬。楚瑶你在高处控场,干扰他们的内外通信,保证我们进出隐蔽;赵玥负责正面突破的冰盾,苏雅随我做快速绑缚。李刚带两名精锐做北侧牵引,确保他们不能开车离开。”
队员们围成半圈,动作不多。每个人的呼吸里都有任务的硬度。念念把手里的纸船递过来,这次她把船里塞了一枚薄荷糖。林舟接过,放到口袋,像把一件护符收入胸口,“带回来就好。”
夜幕下的出发比白天更无声。运河的水像切割的黑绸,偶尔有铁索的撞击声远去。无人的街巷里,几只流浪狗在垃圾堆里翻找,发出细碎的争吵。林舟把口罩拉覆得更紧,速度在体内预热。他没有再多讲安慰的话,只有一条条指令在耳中快速穿梭。
到达染厂比预想快。那里有老旧的砖墙,外面挂着被风撕裂的布告。厂门口守着两名保安,身着反光背心。楚瑶把无人机抬到二十米高,画面里放大出院内的布置:几台加热箱、几张化验桌、还有几个布棚下的铁笼。夜色中有人影在搬运,动作迅速,像经验老到的工人。
“窗口在一小时后,会有交接。”楚瑶低声说,“他们今晚的周期是半夜交接,外面会有两辆小货车到位。”
林舟点头,脚步像无声的鼓点。他率先冲到侧门,赵玥跟在身后,手掌冒起一圈白霜,把门轴的锁片冻结——不致于永久性伤害,但能临时阻滞机械的回转。苏雅的藤蔓像黑绳一样悄无声息地绕上门栓,动作准确,仿佛经过千次训练。
门内的空气比外面更刺鼻:染料、消毒液和一股让人呛人的化学麻。金属桌上摆着一排小瓶,标签写着“预处理剂A/B/C”。有人在往瓶里注入粉末,动作熟练。顾言的一个助手站在旁边,低头记录量表,身影在灯下抖动。
林舟一把扑上,先是个侧冲,把人撞倒在地,双手迅速反铐。那助手大喊:“放开我!顾——顾主任会……会杀了我们!” 他的喊声被赵玥立刻堵在冰盾后的低压气流里,声音被黑板般的冰层反射。
“你叫什么名字?”林舟掰住他的下颌,眼神里没有温度。
“李然。”被按着的青年喘着,“我只是个技术员,顾言说这是临床试验,钱很足。很多人都签了同意书——可那纸上都是强制的条款,家属根本没签。”
林舟把手伸进青墟空间,把李然的证言与先前录得的签名样本做比对。楚瑶在旁边把签名的笔迹放大,发现几处相同的笔锋痕迹,隐约能看出人为的涂改痕迹。系统在复制证据时弹出一句确认:证据备份完成。林舟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像在把每条线索缝合。
厂区里爆发出短促的混乱。几名护运者发现异常,试图用工具破窗求救。赵玥一脚踏出,冰盾像门扉一样封住通道,几个人被迫停下。苏雅用毒刺藤把对方的手臂缠住,刺入的瞬间对方哀叫,动作迟钝下来。
白光与冷音交织成短促的搏杀。林舟没有杀人,他更像器械:把敌手的攻击转化为位移,把最有价值的证人护住。几个关键的货单从办公桌上被他一把撕下,塞进防水袋,然后扔给楚瑶:“拍完,上传——多点备份。带走这些,别给他们半条后路。”
短时间内他们控制了厂区。夏晚晴赶到,手提药箱,扫视每个被困者的呼吸和瞳孔反应,快速给几名被注射过药剂的儿童做了解毒和暖流维持。她的手掌发着柔和的光,像可见的救援之火,孩子们的脸色慢慢有了血色。
在一个角落里,林舟找到了一个装有硬盘的小型笔记本,硬盘里夹着一个加密的U盘。楚瑶很快接入,屏幕上跳出一个目录:交易记录、账户名、转账流水。她操作几步,把数据做成多份匿名包裹,推送到联盟的黑市检索频道。几分钟后,回音来了:有小道消息点到一个名字——“柏林别院”的保安夜班名单里出现了顾言名下的车辆编号。
“顾言没地方躲了。”林舟把U盘放进证据格,眼神像刀锋:“今晚把这些数据发出去,逼他动。我们不打仗也能让他翻船。明天清晨开始,追查柏林别院的出入记录,必要时直接发出围捕令。”
他把斧柄握紧,背后的肩膀有微微的颤动——不是恐惧,是准备。营地的补给会被动员,青墟空间里一批匿名证据被塞入多个通道。楚瑶把最后一个文件推送出去时,界面在她的屏幕角闪烁确认音。
“今晚休整两小时,再集中出发抓顾言。”林舟交代,声音已恢复冷静,“带上法证包、化学防护服,别把自己也当成实验对象。夏晚晴,优先保证儿童安全,任何人出现异样都回营。赵玥,苏雅,陪我去柏林别院的外围侦查——别进内院,先认路。李刚,你和两名精锐盯着染厂,把设备炸毁后的化学残留处理到不可再用的程度。”
每个人领命,动作干脆。念念跑过来,把一张折好的纸船递给林舟,泪眼朦胧:“叔叔,把他们都抓回来好吗?”
林舟接过纸船,口袋里的薄荷糖轻轻磕了下。他把纸船放进青墟空间的一个小格,像把一件信物藏好。抬头时,他的表情收得严实:“抓回来。连同那些把人当商品的账本和脑袋,一起带回。”
章节以林舟下令:两小时后,分三路行动——染厂守备队控制与证据封存小组、柏林别院外围侦查小队、联盟匿名数据放出与媒体级证据散播小组,并且把目标时间定在明早五点,给出具体装备清单与人员名单,收束在一句明确的行动节点:五点,全部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