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北桥边的风带着铁和河水的腥味，打在脸上像刀片。林舟把兜里的手电翻了两下，光柱压着地面前进，照出脚下湿滑的铁片和被踩烂的纸箱。楚瑶靠着他右侧，耳机里传来微弱的频谱噪音，她低声说：“干扰器还有三分钟稳定窗口，过了就得撤。”声音像线，紧在耳朵上。

“走。”林舟把背包挎得紧，动作利落。李刚跟在后面，肩膀上的包带磨出一道白印。他们沿着桥下的废道绕行，远处仓库群像睡去的兽，门板的缝隙里有灯光断断续续地跳。

仓库墙角的一处铁门上，有一道被刷过的符号，形状细碎，和青墟空间里那张破影像里映出的印章极像。林舟指了指符号，声音低得像带着砂的纸条：“那儿有人来过。小心，别出声。”李刚不会多问，只是把手放在刀把上，像扣住了一个承诺。

他们靠近侧门，楚瑶按下小型干扰器。周围的监控灯在两秒内像抽走了视力，转成昏黄的呼吸。林舟把手指伸到门锁上，感受着冷金属，轻轻一撬，锁扣发出细微的金属声，被夜吞掉。门开了，霉味、血香和消毒水的残气扑出来，像三个味道抢着把肺里占位。

室内堆着发霉的麻布和断裂的铁架，地上横七竖八地拖着绷带。角落里，压着厚重铁链的地方传来轻微的窸窣，有人被关着。林舟蹲下，耳朵贴着地板，听到细微的喘气声。那喘声里有瘦弱的颤抖，像一个人在用最后的力气去控制自己不要叫出声。

“有人。”李刚低声。

他们绕过去，看到一个人被绑在旧货架上，肩胛瘦得像鸟骨，白大褂被脏血染成灰驼色。她眼神慌乱，但见到有人靠近，立刻咬住嘴唇，把眼里的一点希望缩成针眼。绷带从她臂间撕出，肤色像蜡，嘴角有被干燥血浆粘着的痕迹。

“别动。”林舟放缓动作，手指触到斧柄，像确认一把旧友的存在。楚瑶上前两步，掏出小剪刀，动作稳得像开锁匠。她把绷带剪开，绳结一圈圈被解下。那名女人弓着背，像一只被抽去了力气的猫，嗓音干涩：“别……别把我扔回去，他们会回来的。”

“是谁？”林舟一边松绑，一边问。光线斜斜地打在她脸上，眼窝深，像被挖过的坑。她抬头，眼里有血丝，声音像砂纸：“白衣人。他们……拿走孩子，带走会发光的人，做试验。别靠近他们的临时车库，车里有冷柜——活的都不算人了。”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丢进水里，激起一圈圈波纹。林舟没有立刻追问细节，只把手电靠近她的胸口，确认心跳。心跳微弱但有。楚瑶把手机伸到她手边，示意拍下绷带残留物和她手上写的几行记号。她手颤着写下“码头A3，白衣车轮，凌晨三点转运”，字体歪斜，但信息成串。

“你说的时间，今天凌晨？”林舟问。女人点头，嘴唇抿成一条线，像在吞回所有胆怯。“他们来过三次，第一次带走一个婴儿，第二次是城郊的老魏，第三次……有个男孩会放光，像你们吸晶核的人——他们抓了他。人被带到旧码头，车轮是白色旧货车，后厢有冷柜。”

这条线凶猛而具体。林舟的拳指抿紧，指节突出。他把女人扶到墙角坐下，递给她一瓶水。女人喝掉一口，咳出一点薄荷味的残渣：“给我点药，我能再通下声，能告诉你们更多。但……别露出你们的异能。”她的目光扫过林舟的胸口，像在问是不是同类。

林舟把手挂在她后颈，摸了摸她颈侧结痂的痕迹，用短句下了问题：“白衣人的标志？带外号吗？他们怎么挑人？”

她闭眼回忆，指尖抖着画了个圈，声音像撕开的纸：“白袍上刺了‘守’字样。选异能者，特别是治愈、植物、雷这三种，他们说要‘净化样本’。有人被带走之前，会先被灌注一种黄色药水，眼睛会发白，然后就没有意识了。”

“黄色药水。”楚瑶低声念着，她把手机对着女人手写的那些记号拍下，手指在屏幕上放大，像在用放大镜刨事实。“他们用了注射器、冷柜、搬运名单。这像是有组织的抓捕，不只是群魔乱舞。”

“收集名单呢？”李刚蹲到女人身边，声音里带着被压下的愤怒，“你知道他们从谁手里拿名单吗？”

女人摇头，眼里突然有恐惧压下来：“名单不是一次带走的，是他们在不同地方做样本，名单会记录有用的特征。他们会问名字、有没有小孩、有没有奇怪的能力。之后会问愿不愿意‘换药’，说是救治，信的人就上车了。”她喘气，像一条被长时间压迫的鱼涨破水面。

林舟没有多说话。他把目光放在她手腕上，那上面有从前被刺过的浅色印记，像暗暗的符号。他在口袋里摸到了那枚张强交来的玉佩，心里突然一紧：这些物件和他们的线路里暗合的可能性变多了。

“等你恢复点力气，跟我们回城。我们要把这句话交给议会，不能贸然发动。”他把声音放低，“先藏好，别让人知道你在这儿出现过。”女人点头，眼里出现信任，但又马上被害怕吞没。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金属轮廓和人的气息被夜风带进窗缝。林舟举起食指，示意大家安静。脚步近，声音里混着低语和机械的滚轮声——白衣人的搬运队来了，比女人说的还早。

“藏好干扰器。”楚瑶压低声，手指飞快按下设备回收键。光线窸窸窣窣地被拉回到正常频段。门外有人影靠近，带着手电和一只黑色狗样的感应器在嗅。

林舟拢身，靠近货架的阴影，把女人拉到他身后，按住她的肩，示意保持静默。那群人进来，步伐整齐，白色的夹克在手电下像雪堆，他们带着抱枕似的保温箱，匆匆翻找货架，搜寻着什么。头领走得最前，胸前胸针上有一个小小的刻字——一枚竖写的“守”。林舟瞳孔一缩，但没有出声。

白衣队在屋里短短转了一圈，没发现被解救的那人，转身准备离开。队伍的步子像条刻好的齿轮，转出门廊时，那头领抬手，背在后腰的某个装置发出短促的哔声。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像在商量下一处清点地点。门关上的金属声把信息封在屋外。

门一闭，气氛才像被解冻。林舟轻声：“他们搬运路线有变，我们得快走。”楚瑶已经把录下的频谱和女人口述压缩成几段音频，上传到青墟空间的临时暗格里。林舟看了看时间：离他们估计的转运时间还有三小时。

“要不要现在跟上？”李刚问，声音里有压抑的愤怒。

林舟把拳头捏了一下，听到关节的响声：“不能直接追。我们现在有一个幸存者和一段证据。把这段证据带回，让议会知道详细时间与转运地点。楚瑶，今晚你把那位女性的证词和我们拍到的符号拼成一份速报，十点开会由议会决定下一步。我的选择是：两队同时行动，一队埋伏次日凌晨转运路线，另一队潜入旧货车，目标是拆掉冷柜并救人。今晚先回。明早我们就动。”

众人的眼睛在夜色里肃然。女人抓住林舟的手，声音颤抖：“你会来吗？”

“会。”他回得短而肯定。动作果断像砍刀落下。然后他看了看她，补充一句，“别把这事告诉不需要知道的人。明早十点，青墟城议会会有决定。”

他们收拾好东西，把三段音频和女人写下的关键词装进楚瑶的笔记本。离开时，林舟把那只白衣队领头的胸针摸了摸，心里把它和先前铁箱里的玉佩、张强的玉佩连起线来：一个网络，一条看不见的猎线。

回到青墟城，天刚亮，薄雾像被烧开的汤，散成一层雾纱。林舟把人安置在医务舱里，夏晚晴检查了她的体征后，收起那瓶水，眼里起了专业的光。他们上午十点开会，议会里的代表一个个面无表情。林舟把耳机里的录音插上，淡淡地说：“白衣人有组织，今晚三点转运北桥A3，目标冷柜。我们按两队行事：一队埋伏道路，一队潜入车厢。我带车厢那组，楚瑶负责电子压制和回撤信号，赵玥和苏雅各带一队人手。”他说每一句话都像下发命令，分工明晰，时间点明确。

会议结束后，林舟站在会议室门口，微光照在他胸前玉佩的暗扣上。他把手搭在门把上，回头对众人说了最后一句：“保持冷静，救人优先，抓活口要证据。十点集合，夜里采取行动。”他看向窗外，雾里有船影一闪，像预告下一场潮汐。

章节以他们按计划分配任务、夜间两队突袭的时间被确定为次日凌晨三点作为落点。林舟肩上那枚玉佩的热度像是时间的计时器，提醒他下一次出手，不可失误。

第2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