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湿布，贴得紧。青墟城的屋檐边灯刚熄，林舟就把几样东西压进背包：旧诺基亚手电、一卷铝丝、两条弹力绷带、一把小斧、预先包好的压缩饼干和两瓶矿泉水。楚瑶把电磁干扰器塞进他另一侧的暗袋，嘴里还在调最后一段程序。“进了那个仓库，监控会自动轮巡，干扰器给我两分钟窗口。”她把屏幕上跳动的频率递给他看，指尖冷。

“速度快。”林舟把玉佩又摸了一下，热度轻轻扩散，让他心里多了根弦。“我去探路，你负责给掩护信号，李刚跟我，记住：不逞强，先走人。”

李刚点头，肩上背着一只旧军用背包，里面装了绷带和一把短柄撬棍。他们三个人把顶楼门轻关，把木板塞好。出门前，念念拉住林舟的手，把她折的那只小纸船塞到他掌心，声音小得像被风隔住：“叔叔，小心。”林舟把纸船夹在胸口，像夹着一张临时的护符。

去北桥的路比林舟记忆里的更破败，桥下的铁轨悬着碎布和油污，汽油味和腐鱼味混在一起。远处废弃的吊车像睡着的巨人，铁臂垂到地面，爬满了锈。楚瑶把一只微小相机伸出口袋，镜头在夜里闪了下，影像被她的干扰器抹成模糊的雪花。在她耳机里，短促的嗡嗡声像心跳，他们把脚步压到最小。

仓库门口有两盏半亮的应急灯，像两只半张开的眼。栅栏下的锁断裂处堆着被踩碎的塑料花。一阵轻微的金属摩擦声让李刚僵住，他把手按在胸口低声说：“外面有人。”

林舟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先稳。三人绕到侧门，楚瑶点燃一根小型红外探针，投出去十米开外。探针映出两个影子：两个瘦高的男人靠着旧集装箱，互相分着一包面包，眼神里全是戒备和饥饿。他们没发现过路的三人，这种时候沉稳比冲突更值钱，林舟示意绕道。

仓库内部比想象里更安静。货架倒塌，纸箱被雨泡软，墙角堆着发霉的救生衣。空气里弥漫着旧电池泄漏的酸涩味，踩在铁屑上的每一步都会发出细碎的咔嚓。林舟把手电从口袋里抽出，用手背挡住光束，只让光斑滑过货架边缘。楚瑶的干扰器开了两分钟，摄像头的轮巡节奏被打乱，走廊上出现了空隙。

他们沿着一条被油渍染黑的标线向仓库深处走。忽然，前方地面传来闷响：某个纸箱中有东西在挣扎。李刚压着气，侧身一看，是只变异鼠，体形比正常大一倍，背部的皮肤龟裂，眼珠黑得像干煤。林舟潜意识里站稳，斧柄紧握，脚底一个力，侧身拉开几步，斧头砍下去，声音闷得像敲断一根树根。鼠翻开，胸腔里滚出一颗蓝色晶核，表面脉纹在昏暗中微微蠕动。

“拿着小心。”楚瑶低声嘱咐。林舟把晶核裹进干布，塞入胸前的暗格。刚一接触，他胸口像被什么拨动，短暂一阵轻微反胃袭来，双腿有点发软，但他稳住了呼吸没出声。晶核的低频脉动像心跳的回声，提醒他这种东西既是筹码也是炸药。

他们继续向里摸。货架最后一列后，几个破旧铁箱散乱地摆着。箱子上还挂着油漆剥落的标签：“化学试剂——远离火源”。林舟用撬棍轻点箱沿，箱盖吱呀，露出一包包布满灰尘的绷带和一只小小的锡盒。锡盒里不是药，而是一条小小的金属链子，链子上垂着一块圆形玉佩，玉面有两字被磨得不太清楚，但在他靠近时，玉佩竟发出淡淡的绿光。

“这又是个？”李刚往前凑，手伸过去想摸。林舟伸手把他按住，“等我先看。”他把玉佩从锡盒里抽出，玉面虽旧，边缘却刻着微细的纹路，纹里像是小小的迷宫。玉佩接触他掌心时，暖意比张强给他的那块更明显，像炉火被吹了一口。

楚瑶把手伸过来，屏幕上跳出数字频率，“它在发低频共振。我把频谱投到空间，你稳住别动。”她把一个小装置贴到林舟胸口的暗格外侧，短短一秒，青墟空间的虚拟界面在他脑海里像被强光扫过：一幅模糊的灰白地图从暗格深处窜出，映着仓库的平面图，中间有一个标记——一个小黑点和三个同心圆。

“这东西和空间能互动。”楚瑶眯着眼，“有数据残留，像是被人刻意藏过的标记链条。等我回去细看。”她的话里有急切。

他们刚想把玉佩收好，货架另一侧传来低吼。黑暗像被撕开一道口，三只变异犬像鬼影一般窜出。牙齿外露，唾液里粘着血滴，爪子带着泥。林舟拔步，一把抓住斧柄，身形借助先前吸收晶核后的短暂提速快了半拍，斧头落下，砍断第一只的颈后，第二只扑上时，他侧身一抹，腿像弹簧，右拳击中后脑，第三只被李刚推翻。战斗短促而暴烈，铁屑和血花在昏暗里飞溅，一个犬嘴里掉出一颗褐色晶核。

林舟弯腰捡起那颗晶核，手心又是一阵冰冷跟着一阵冲击，胃里翻了个小圈。楚瑶见状，赶紧把她的干扰器靠近晶核的频谱，“别吸太多，先稳住。”她的声音有几分急促，“晶核吸收会叠加副作用。”

林舟把晶核快塞进暗格，这回他没有那种眩晕的惨重反应，只是听见耳膜里嗡的一下，像远处的雷。行动的代价是有的，但眼前的收获也能迅速转化为力量。两块玉佩，两颗晶核，这次短跑不是白来。

他们在仓库深处发现一处被焚过的角落，黑色的木板堆成半座小墙。墙角下有一具半腐的尸体，尸体脖子处挂着第三件小物——一个断裂的铜环，环上还有一小截糙磨的绳子。铜环被烟熏得黑里透绿，但在林舟伸手触碰时，铜环的内侧竟刻着“青墟”二字的残影。尸体旁边散落着几个纸片，纸片湿软，边缘黏着油污，上面用铅笔写着几行潦草的字：北桥——旧码头——仓门右侧楼梯——“不要相信白衣人”。

“白衣人？”李刚喃道，声音里有惧意。楚瑶把纸片收进塑胶袋里，用随身的小灯透着背光看字迹，指尖发白。“有人故意留下线索。或者有人在逃命前写下了东西。”

林舟把三件物品并列在一起：张强的玉佩、他们在铁箱里找到的圆形玉佩、那枚铜环。三者一放在一条旧木板上，竟有微弱的相互回应：玉佩的边缘发出细小光圈，铜环在绿光里映出一个略带齿纹的符号。楚瑶把手机的微型扫描器靠上去，数据瞬间堆积，屏幕跳出一个短串提示：未识别。她皱眉，“这是老符号，不属于我们现有数据库，可能是某个团体的标志，或者——”她停住，看向林舟，“或者和青墟有更深的关系。”

“把这些带回去。”林舟的决定像一把尺子落定，“先回。我们要把三样东西放进青墟空间里做合成检测，别在这里多耗能。”他站起身，脊背像拉直的弓弦，“如果真的有个团体在用这些符号组织行动，我们得知道是帮还是害。”

离开仓库的路被两组黑影堵住。不是人，而是更像人形的影子，皮肤光滑带着淡淡的荧光，四肢长而灵活。它们像被什么牵引的哨兵，一靠近就发出哀嚎。林舟看了一眼楚瑶的眼神，她示意后撤，带着他和李刚沿着侧廊绕了一个小圈，悄然撤出。两只影子在他们背后探了探头，嗅了空气，没追。

回到顶楼，青墟空间的入口处，林舟没有立刻把物品丢进去。他把三件东西摆在桌上，自己先把手心的蓝晶核按在胸口的暗格里，闭目几秒，感受那股在体内绕过的频率。楚瑶打开电脑，开始把仓库里拍到的画面和纸片的字迹做光谱还原。数字在屏幕上跳动，像有小小的逻辑思维在运转。

“张强那件玉佩有家族印记，”楚瑶低声报告，“铁箱里的圆形玉佩比它年轻，做工精细。铜环度年久失修，但刻纹对应某类古老纹章。把三件同时放进空间，或许会触发什么。”

林舟用力点了点头，把三件物品一件件放进青墟空间的存格。空间接纳它们的瞬间，桌面上的空气像被拉成一张薄布，微光在三件物品之间穿梭。界面弹出了一段不完整的影像：一座被黑色烟雾吞噬的码头，烟雾中隐约有几个人影像在召唤，影像末尾是一张破碎的名单，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被划去，旁边写着字迹歪斜的“逃”。

青墟空间的提示是片段式的，但信息已经足够让人动起来。林舟把手指按在屏幕上，语速平静但不容置疑：“把影像放大，做时间戳。楚瑶，连夜把这条线扩展到北桥周边的信号源，看看还有没有幸存的线索。李刚，你派两个人今晚去北桥外围侦查，别进仓库。我要去清点下一步任务清单：找出那条名单的出处，确认‘白衣人’是谁。”

夜深了，但青墟城里的人一个个都醒着。门外的雾依旧，但顶楼窗内的几盏灯像探针，把黑色的地图一点一点照明出来。林舟把那只纸船从窗台上拿起，折成一个更小的形状，放到三件物品旁边，像在给一段突兀的历史系上祈祷。

他最后下的命令简明而具体：“两小时内给我初筛结果，别带人冒进。我们现在不是去抢占符号，而是去问清楚它代表什么。若发现任何和‘青墟’字样有关的建筑或标记，立刻回报。明早十点，全部到集合点，准备第二波行动。”他说完，把玉佩塞回内兜，扣好外衣，眼里有光，也有新的计算。

窗外，一阵微风掠过。窗台上的薄荷叶颤了一下，像在回答一种看不见的召唤。章节在李刚把名单复印成多份，楚瑶的屏幕上放大那张湿墨的纸片，而林舟把背包挂好，准备迎接更长的夜路时落下。

第1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