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出楼门的那一刻,雾像一道湿帘扑上来,口罩外侧结了水珠。鞋底在湿滑的石面上摩擦,发出短促的抓地声;每一步都像敲着时间。街灯的光被糊成一圈一圈的脂斑,前方几米内只剩黑灰色轮廓。
超市门口的玻璃已被人撞裂,谁也没停手。几个年轻人正翻搅着货架,把能拽走的食品往袋里装,手法粗糙、急促。林舟在门外盯了一眼,脑里把路线重算三遍:进——右手靠墙直走——汽水堆旁拐角——左右各三步为掩护——一口气出门。动作要像呼吸一样自然。
他一纵,身体像被绷紧的弦带出。速度比他平常快一截,步幅压得更低,更稳。雾在身侧掠过,像水切过石子。有人伸手拦他:“喂,站住!”声音里带着警惕和贪婪。林舟一个肩膀撞开了伸来的手臂,顺势往右一扭,钻进货架之间的死角。
架子后的光源被雾染成黄,纸箱堆成小山,塑料袋在那里翻纹作响。他用最少的动作抓了两箱瓶装水、一包压缩饼干,两条一次性手套都塞进背包侧兜。旁边有个手提袋上露出几把小刀,一个大汉转身就想拽走他肩上的包。林舟毫不犹豫出手,动作短促干脆:一推、一个肩撞,把对方不稳地撞向货架,货架顶端的罐头滚落,砸了他一腿;那人咒骂着掀翻了一堆玻璃瓶,惊慌中退开。
“别惹事!”林舟喝了一声,声音不高但像钉子,几个人都愣住。趁着这一瞬,他把最后一包压缩饼干往背包里一塞,侧身穿出超市门口。门外的空气像更稠密的盐水,呛得人想咳。
正要甩掉那段巷子时,手机像砰的一下震动。屏幕亮出的是苏雅的头像,来电显示带着颤音。林舟拇指滑过去接通,电话那端只传来短促的哭腔:“门,门快被撞开了!有人在使劲——快回来!”话筒里杂着门被砸击的震动声和断断续续的玻璃碎裂响。
“你在哪个楼层?”他边跑边问,脚步不敢放慢。
“二单元,五楼,门被撞得要塌了——林舟,你快点!”她声音里有颤,每句话之间像被风撕裂。
他听到背景里还夹着别人拍打门的喊声。那种声音里带着不只是人的慌,而像动物的兴奋。林舟的背包重了一半,他咬牙一个转弯,沿着来路折返,手里的节奏像计时器。他在心里划掉了剩下的物资:现在,是回去或者摧毁他们的两条路。
“我马上到,别开门,窗帘拉上,门缝用东西塞住。”他简短交代,嘴里的字像石子,他看着前方,周边的影子在雾里扭曲。电话挂断前,苏雅哽咽地说:“快——别把我丢下。”
那句话像锚。林舟的脚下又提速了,不是为了物资,而是为了她。
回程比来时更紧张。街上有人影横过,忽明忽暗;有几只猫形的东西在路灯下转身,毛发发僵,眼里透出血红的光。它们听到他的脚步,身形一紧,像要扑上来。林舟侧身躲过一只跳到堆箱上的猫,拳头带着风,甩在它的侧腹,动物被掀翻,发出低吼,撞在水泥柱上昏迷过去。
他每次砍下或推开一个威胁,心脏就像被搅动一把。掌心里那脱离肉体的嗡响提醒着他:晶核反应在持续。速度并非无限,他要把时间控制在极短。脚步撞击地板的节奏像他按下的密码:三十秒、四十秒、六十秒。他用这种节拍把世界压平,像磨刀石慢慢把刀磨快。
回到小区楼下时,楼道里有人的呼喊。有人把木板撞上门,门锁在震动。声音一次比一次重。眼看五楼门口有更猛烈的拍打声。林舟抬头,眼睛顺着楼道的灯眼向上数台阶:一层、二层、三层……五层。他不等电梯,直接沿着楼梯冲上去,每跨一阶都像踩进时间的缝隙。
五楼走廊的灯坏掉了,只剩应急灯发出微弱黄光。门口已经堆了三只猫形生物,它们像在合力撞击门,每次撞击都带来一阵木板的颤抖。门下的缝隙被胶卷和旧衣塞住,已经不住地下渗着细微的毛屑和血丝。苏雅靠在门后,声音嘶哑:“他们……他们一直撞,快——!”
林舟没停下。门边的一只猫在他眼前翻身,露出满口利齿,爪子像刀。他一跃而上,身体贴着栏杆转体,用肩膀把门后的一块加固木板猛地撞出一条口子——不是为了破门,而是制造瞬间的空间感。他的动作快得像流云,拳头砸在一只猫的头盖上,发出闷响。那只猫撞到走廊墙面,倒地翻滚,发出厉声抽搐。
另一只猫见状扑上来,速度却没他快。林舟用背包一掷,包在空中打开,重物砸中猫的脊背把它压低,随后他的右拳像锤一样砸下,把那只生物的前爪打到一边,爪影炸出血雾。门背后传来苏雅的呐喊:“小心!”
两只掉地的猫发出断续的哼叫。第三只猫更狡猾,它绕到侧面,趁机冲向门缝。林舟一个侧翻,刀背般的手肘砸向它肩胛,猫被打得撞上门框,昏迷。走廊里只剩下湿重的喘息和猫的抽搐声。
他站起,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像铁锤敲打鼓面。手指间还残留着腥味。门被撞得有裂缝,一块外层木板已经断裂。苏雅的声音从缝中挤出来,带着哭腔和无力:“你来了……门被撞坏了,好多东西都——”
林舟把肩膀靠在门边,缓了三口长气,伸手按住门把,手掌摩擦着木纹上的灰尘。“别动。”他说,语气紧而稳,“先把后面的锁扭紧,把门上的钉子插回去。慢慢来。”
苏雅的手在门内忙活,门锁的金属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清晰而沉重。几分钟像拉成一条线,门终于不再剧烈晃动。她把门一拉开一条缝,探过头来,把脸贴在门框上,眼里是狼狈后的松动泪。
林舟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和一包压缩饼干,动作像在分发救援包。她颤抖着手接过,嗓子像干涸的河床:“你受伤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背的划痕,擦掉血迹,声音里带着点苦笑:“没什么。不大。”
苏雅忽然扑上来,把头埋进他胸前,肩膀抖得像被风吹。他伸臂抱住她,动作里有一种迟来的安定。门外,远处偶有脚步声,却没有人再来硬撞这道门。
“别怕。”他低声说,这句不像安慰,更像命令给自己。“我在这儿。”
她抽噎着抬头,眼里混着泪和雾,“你……我以为我一个人了。”
“谁也不许独自扛着。”他把她的下巴捧起,简单地擦了擦她脸上的污渍。 затем(注意——不要使用俄语)他用袖口擦掉手心的血迹,把那几颗小晶核从暗格里掏出来,塞回掌心的安全空间里。他在门口放了两块木板做临时加固,再把几个胶带圈好,把之前弄碎的门缝又塞回旧布片。动作迅速,像修补一只风中的帆。
楼道里,别的邻居开始小心翼翼走出门来,彼此交换着紧缩的表情。有人从楼梯口喊:“你们还好吧?”林舟抬手示意一切受控,然后把苏雅拉到背后走廊的一个角落,确认她没被划伤、没中毒、只是惊吓。
苏雅颤抖着坐在门后的一只塑料椅上,手里攥着空瓶,抬头看他,嘴唇发白。林舟给她拆开压缩饼干,掰成一塊一塊递过去,又从包里取出一次性酒精棉,轻轻擦她被抓到的地方,动作小心而有序。她咬着牙把饼干吞下去,像孩子在逼着自己不哭。
“你以后别单独开门,知道吗?”他把包裹扔到床下的抽屉里,顺手把几把斧头换到更隐蔽的位置。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强调。“任何敲门都当陌生人。先问三遍,查看缝隙,留条备用通道。”
苏雅点头,手背在胸前揉着,像在确认心跳回到核点。楼道里的灯忽明忽暗,雾在窗外还在攒动。林舟把她的薄荷糖从口袋里掏出,递过去,笑了笑:“别光吃压缩饼干,先把胃稳住。”
她接过糖,手指颤得轻,却是真真伪伪的笑意。他看着她吃下一颗,薄荷的凉意在嘴里炸开,像一小段温柔的烟花。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外头的世界仍旧陌生和危险,但在这扇门内,有个人依赖着他。这种依赖不像负担,更像签下的一张单子:保护与被保护。
他回头看了屋内一眼,把那句本能的话放在嘴边:“我来了,别出门。”然后把门链扣好,把临时木板再确认一次。门牢了,灯也拉下窗帘,走廊的噪音被纱窗软化成远处的低声。
林舟从抽屉里掏出一支一米长的旧扫帚手柄,试了试握感,然后又把几卷胶带和布条放在门旁的显眼处,便于苏雅急用。他在心里又把今天的时间段标注成“危险等级高”,明早要再去更远的地方搜集医用酒精和手套,并且把能藏的东西再分散几处。
楼下有人开始讨论着下一步的动向,有人提议集合楼层成立守望组,声音带着点笃定。林舟没有马上表态,只站在门内,听着每一个语句,像是在把一张地图拼起来:谁可信,谁可能动摇,哪条路更安全。他的手指微微捏紧了玉佩,温度像一根线连向掌心的青墟空间。
夜还长,但这一刻,门关上了,门内的灯光不被外头的红雾染色。林舟把压缩饼干的包装纸揉碎扔进角落,坐回床边,手里揉着那枚薄荷糖的包装,像是把刚才的惊险揉成了一个可以吞下的片段。他抬头对苏雅说的一句很短的话,像给两个人都下了命令:“不要出去,别告诉别人我们的隐藏点。我去做计划,明早三点准时出发。”
她点头,眼神里有坚守的意思。窗帘后,雾烟移动,像有东西在找门缝。林舟把灯调暗,把门链再扣一格,最后把那枚旧玉佩压进内兜里,掌心青光闪了下,像回应他刚设下的誓言:先稳住,再扩张。章节在他把门反锁、收好斧头,并盯着窗外雾色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