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仍旧昏沉,街灯散发着橘黄色的暖光。林舟将口罩拉到下巴处,背包里胡乱塞进了小票夹、公司下发的采购单,还有崭新的帆布手套。他推着车子走到楼下,脚下的水泥地沾满了夜露,滑腻腻的。城市像还没睡醒,但市场那边已经有模糊的人影在搬运货物。
绕过几栋老旧楼房投下的阴影,耳边忽然传来远处高处喇叭断断续续的声音:“本店清仓,货架清空,机会不多……”那催促般的语调让林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手心的温度微微上升,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去完成。
市场入口处,铁门半开着,里面人影稀疏,只有几个拎着塑料箩筐的中年男人和推着手推车的小摊贩。林舟朝收银台走去,胸前挂着的公司证件轻轻晃动,显得随意却又不失正式。“早啊,经理在吗?”他的声音漫不经心,像是随口一问。
柜台后,一个秃顶中年男人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早啊,年轻人,这么早就来干嘛?这里清仓,东西进得快,走得也快。你想要多少?”
林舟的笑容带着几分轻松,像是在跟同事开玩笑:“公司下周有项目活动,临时给了我点配额,想把食品和水这些先拿回去放仓库。我这人比较急,能不能给个批发价?”
秃顶男人撇了撇嘴,指了指堆成小山的压缩饼干箱和蓝色塑料大桶水:“这些都是退市货,保质期还行,五折。要是拿得多,我帮你搬到车前。”
“成交。”林舟干净利落地把采购单拍到柜台上。纸箱被搬上车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犹如某种隐秘的节奏。他的手腕因为频繁搬动磨出了茧子,汗水混合纸板的粉末散发出粗糙的气息。不远处传来一声咳嗽,夹杂着漂白水的刺鼻味道,但他没有回头。
在市场的角落,一家倒闭超市的牌匾上还挂着“特惠清仓”几个大字,玻璃门半掩着。货架上孤零零地摆着几罐罐头和几张塑料椅。一个瘦削的中年女人坐在椅子上,神情疲惫,旁边是一张旧扑克牌桌似的收银台。
林舟压低声音:“这里能不能直接拿几箱水和饼干?现金支付。”
女人扫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权衡。林舟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公司内部凭证,啪的一声拍在台面上,像是无言地宣告——别冒险,这是安全的交易。她犹豫了一瞬,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拍卖本,指着价格说:“打五折,别多说。我能帮你装车,你快点走。”
他点头,递过现金。交接的动作干脆利落,如同一场地下交易。林舟把手推车里的压缩饼干和矿泉水一箱箱堆进去。纸箱边缘划过掌心,粗糙刺痛,矿泉水桶上的标签因湿润的空气发出软塌塌的贴合声。远处有人喊了一句“抢购啦”,声音被风撕碎,模糊不清。
他将货物推到市场外的一条狭窄巷道,开始按掌心空间的界面逐一“存入”。每当他把手贴近掌心,界面上的小格子便会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仿佛机械心脏跳动了一下,吞噬了现实中的重量。光从掌心溢出片刻后消失,物品随之化为乌有,而手背则被一种虚无的拉力牵扯着。他低头瞥了一眼那细弱的光痕,指尖能感受到冷如细沙的空气流淌。这种将物品丢进无底洞的快感让他嘴角微扬,低声笑了一声。
界面响应速度比初次测试时更快,屏幕上跳出了新栏目,图标闪烁了一下,像是扩容请求得到了批准。林舟没有出声,但明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先把所有能塞的东西塞进去,空间自然会扩展。胸口的紧绷感缓解了一半。
他又往掌心空间里塞了几件小物件:胶带、门窗封条、几包一次性口罩和一瓶医疗酒精。每添加一件物品,界面都会即时分类——食品归食品格,工具归工具格,甚至连一把便宜的铁锤也被系统归纳为“武器/工具”类。界面上出现新标签:分区检索、常温保存。林舟轻轻点了点屏幕,似乎在确认一个程序命令。
就在他弯腰送入最后一箱水时,巷口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唤:“哎,林舟?”
林舟愣了一下,迅速看向声音来源。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巷口缓步走来——是隔壁单位的马大哥,手里拎着一个旧塑料袋,袋口露出几根香肠。马大哥眼睛眨了眨,笑容带着几分好奇:“这么早跑市场?公司报表不还没走完流程呢?”
林舟微微一笑,语气平淡自然:“临时任务,项目物资周转,早去早回。”声音平稳镇定。他将最后一箱水贴近胸口,塑料箱与衣服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马大哥凑过来瞄了眼纸箱,上面贴着清仓标签,“这货看着不错啊,半价买到手,运气挺好。要不要帮个忙抬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能搞定。”林舟笑着回应,“你也忙,别耽误你早班了。”
马大哥欲言又止,似乎还有问题想问,但此时周围几个买家的目光移了过来,他只得耸了耸肩,“行吧,那你注意点儿,市场人多。”
等马大哥转身离开,林舟迅速把手探进一箱水中,指尖摸到了不该存在的东西——10把小型消防斧。他之前在超市角落里悄悄带走的。塑料手柄冰冷,刀背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锈迹。他用牛皮带将斧头分成两束,深藏进包里的最底层,外层用压缩饼干的纸箱遮挡,像是把利器藏进了孩子的玩具箱。
走出巷道时,他耳边传来一阵低语:“听说谁谁单位提前备货……”声音渐行渐远。林舟没有回头,只是把推车推到一辆小货车旁,开始卸货。司机是个瘦高的青年,眼神困倦得像夜班工人。
“现金结算还是公司到账?”司机问。
“公司到账,先装车,单据我待会儿补。”林舟把采购单递给他,指了指项目,“写‘活动物资’就行了。”
司机点点头,手套与纸箱摩擦发出糙糙的声音。纸箱一个个摞进车厢,最后只留下一角空隙。林舟趁机塞进几包木楔和几卷铁丝,拍了拍手,汗顺着鼻梁滑下,凉意袭来。他拉上背包拉链,咔嚓一声。
回家的路上,阳光渐亮。他把车停在小区门口,肩上的背包因十把消防斧沉甸甸地压着脊背,像是某种沉重的预备。楼道里传来邻居搬家的声音,孩子的脚步声,还有空气中混杂的食油与清洁剂甜腻的味道。
将最后一箱物资贴到掌心空间的“门”上时,掌心微微震颤,像是被吹气的皮囊。界面弹出新的数字提示:容量增加。林舟盯着屏幕,用手指划过虚拟格子,感受光线穿透掌心带来的微妙温差。收纳完成后,他忍不住轻声说了一句:“好。”
接着,他把十把消防斧重新包裹严实,放进床下的抽屉,木质抽屉因岁月的侵蚀已裂开缝隙,推拉时发出忠实的声音。他取出采购收据和超市的半价清单,折成小四方塞进钱包最深处,并清理了手机上的公司采购审批截图,只在空白便签上写下:“明早再去拿电筒和方便面。”字迹简洁。
窗外楼道里有人低声议论:“听说外地也开始停水了。”声音中透着隐隐的担忧。林舟没有回应,伸手一拉窗帘,用光线剪开一道缝隙。掌心的空间微微发光,仿佛照亮了这个小小秘密。他坐回桌边,把背包搁在脚下,无意识地抚摸那枚旧玉佩,触感冰凉。
今晚的任务列在便签上:清点物资、安装修补材料、把十把斧头分藏两处。明天再去批发市场补货,争取多问几家小商贩,争取半价成交。他的脑子已经刻好了时间表:三天、五天、七天。但现在,有一个事实更为明确——掌心里那只口袋正在慢慢变大,足以承载比他预想更多的东西。
他站起身,走到房门口,把防盗链挂上两格,手指敲了敲链环,像是在确认城门已关紧。回到桌边,他将窗帘拉紧一半,灯光洒在物资清单上,影子横成整齐的一排。他把手平放在桌面,手背已经干爽,掌心却仍残留着微热。他收起笔,合上便签本,喃喃低语:“先稳住,再扩张。”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得到。
他将笔插入笔筒,灯光映照着笔尖的金属光泽,仿佛某种未尽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