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深秋的夜晚，他们书桌上的台灯常常亮到很晚。窗玻璃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隔绝了外面的寒凉。张桂源整理着英语笔记，陈浚铭则在死磕一篇语文要求的背诵古文，声音嗡嗡的，像只疲倦的小蜜蜂。

“别念经了，理解意思再背。”张桂源被他吵得有点烦，出声打断。

“怎么理解嘛，‘先天下之忧而忧’，我们有什么忧……”陈浚铭哀嚎。

张桂源放下笔，拿过他的语文书，粗略看了几眼，然后用自己能理解的大白话，把那段古文的意思和背景简单讲了一遍。他虽然也不喜欢文科，但逻辑理解能力更强，总能抓住要点。

“……大概就是这样，记住这个框架，再填词句。”

陈浚铭听着他并不生动甚至有点干巴巴的“讲解”，结合着自己的记忆，似乎真的顺畅了一些。他小声嘀咕：“好像……是容易记一点了。”

他们并非时时刻刻都在学习。学累了，陈浚铭会趴在桌上，用没受伤的右手玩张桂源的橡皮，或者盯着台灯的光影发呆。张桂源则会起身活动一下，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昏暗的巷子，偶尔扔给陈浚铭一颗之前剩下的橘子糖。

“休息十分钟。”他宣布。

陈浚铭便会立刻活过来，凑到他身边，聊些学校里无关紧要的八卦，或者又提起运动会那个未能完成的爬网，信誓旦旦下次一定要一雪前耻。

在这样的日子里，时间悄无声息地流淌。几次单元测验下来，张桂源的成绩稳定地保持在班级前列，而陈浚铭虽然起起伏伏，但物理和数学的分数确实在艰难地、一点点地往上爬。老师甚至在班上表扬过他几次进步。

又一个深夜，两人收拾好书包，准备各自回家。陈浚铭打着哈欠，眼角挤出生理性泪水。

“哥，明天早上叫我一起上学啊，我怕我起不来。”他揉着眼睛，声音含糊。

“嗯。”张桂源应了一声，看着他困倦的样子，顺手把他忘在桌上的那本皱巴巴的物理习题册塞进他书包侧袋，“别又忘了带。”

陈浚铭嘿嘿一笑，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知道啦！走了！”

他推开房门，裹紧外套，小跑着冲进楼下寒冷的夜色里。张桂源站在门口，直到听到隔壁传来轻微的关门声，才收回目光，关上门，隔绝了室外的冷空气。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台灯还散发着余温。书桌上，并排摆放的两张椅子，残留着少年们奋斗过的痕迹。

他们依旧会斗嘴，会互相嫌弃，张桂源依旧用最简洁的方式讲题，陈浚铭依旧会为解不出的题目抓耳挠腮。但在通往未来的这条并不轻松的路上，他们仿佛是彼此无声的盟友，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在互相的“较劲”与陪伴中，磕磕绊绊地，一起向前。

山城的冬天就要来了，但有些东西，在共同度过的这些平凡夜晚里，正悄然生长，愈发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