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疗养院的第27天,他们居然让我们和家里打一次电话——我才想明白,不过是好让家里以为我们在这里过得“好”,想起来真挺好笑的。
打电话总共就五分钟,旁边还站着个穿白大褂的,手指一下下敲着座机的表盘,金属碰撞声“嗒、嗒”响,每一声都像在催命。
我盯着那部老式座机,塑料机身凉得硌手,手心却全是汗,连话筒都快攥不住。
白大褂又敲了下表盘,语气冷得像冰:“快点打,跟你家里人说。”
我深吸一口气,指尖发颤地拨了号码。
电话那头“嘟、嘟”响了两声,突然传来我妈的声音,哑得像蒙了层砂纸:“喂?”
“妈,是我。”我尽量让声音放软,可后背还绷着劲,“我在疗养院挺好的,吃得饱,睡得也安稳。”
她半天没说话,听筒里只有她轻轻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应:“那就好,那就好。”
“你的病好些没有?”她突然问。
我捏着听筒的手指猛地一紧,指节都泛了白,飞快瞥了眼旁边的白大褂——他正盯着我,眼神冷得能穿透人。
我喉咙发紧,声音压得更低:“好多了妈,之前是我不懂事,我错了对不起。”
听筒里突然传来一声哽咽,像有什么堵在她喉咙里。
接着是她用力吸气的声音,再开口时带着哭腔,却硬撑着轻快:“多余,你病能好,妈妈太高兴了。”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忍不住拔高了点声音:“妈,你能不能接我哥回家?”
那边瞬间没了声,静得像电话被掐断了。
过了几秒,才传来我妈带着浓重鼻音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你哥哥……等他病治好了,就能回来啊。”
“不是的妈!”我急得往前凑了凑,声音忍不住变大,“这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他真的需要回家!”
听筒里传来一声极轻的抽气,像是她被这句话硌得生疼。
旁边的白大褂突然停了敲表盘的手,眼神像刀子一样扎过来,冷冷地说:“时间到了,挂了。”
我咬着牙还想喊“妈”,他已经伸手过来按挂机键。
就在这时,我妈的声音突然拔高,穿透听筒炸在我耳边:“多余!听妈妈的话,好好配合治疗,妈妈……”
“咔嗒”一声,电话被掐断了。
我还站在原地,手保持着握听筒的姿势,耳边只剩“嘟嘟”的忙音,像根针一样扎着我的耳朵。
没等我缓过神,头发突然被人狠狠拽住,力道大得能把头皮扯下来。
我整个人被往后拖,脚步踉跄着撞在墙上,听见自己发根撕裂的“刺啦”声,疼得眼眶瞬间就红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是那个白大褂。他的手劲大得不像人,我挣扎着想甩开,可他另一只手已经掐住了我的脖子。
指节用力往我喉咙里扣,我连气都吸不上来。
“你刚刚在电话里说什么?”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热气喷在我脸上,带着消毒水的味道,“谁让你乱说话的?”
我张着嘴,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呜咽声,眼前开始发黑。
他盯着我的眼神,像要把我生吞活剥,连瞳孔里都是冷的。
门口还站着个护士模样的人,双手背在身后,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像在看一件没生命的东西。
“我……我没……”我用尽全身力气想辩解,可话到嘴边全碎成了气音。
他突然猛地一推,我像个破布娃娃似的摔在地上,后脑勺“咚”一声撞在墙上。
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耳朵里“嗡嗡”响,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后脑勺传来的钝痛,一下下往脑子里钻。
我蜷在地上,耳朵里不是苍蝇飞,是无数只蝉在疯鸣,“嗡嗡”的声响裹着后脑勺的钝痛,一下下往太阳穴里钻。
他突然弯腰,手指像铁钳似的攥住我衣领,布料勒得我脖子发紧,整个人被拽得双脚离地,只能踮着脚晃。
“你是不是活腻了?”他瞪着我,牙齿咬得咯咯响,唾沫星子溅在我脸上。
可他的声音像隔了层水,飘得很远,我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只能徒劳地晃了晃头。
门口的护士还站在那儿,脸跟涂了层白蜡似的,半点表情没有,连眼神都没往我这边扫——地上的我,不过是团该扫走的垃圾。
他手一松,我“咚”地砸在地上,尾椎骨传来一阵锐痛,疼得我蜷起身子。
我只是想让妈妈她接我哥回家啊。
哪怕把我单独留在这儿,哪怕我每天被鞭子抽、被许长勇折磨,都没关系。
可她为什么就是不肯?为什么连一句“我知道了”都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