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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儿子曝光

傅先生的追悔

与温书意的“亚洲顶级古画修复与研究中心”项目合作,在一种极其公事公办、界限分明的氛围中艰难推进着。傅承聿用尽心思,试图在专业对接之外寻找一丝拉近私人关系的机会——会议结束后刻意留下讨论无关紧要的行业动态,借口项目需求送去她可能感兴趣的古籍复刻本,甚至让助理打听她的喜好准备伴手礼。

可每一次,都被温书意以最得体、也最疏离的方式挡了回来。“傅总,项目相关事宜我们邮件沟通即可”“这份礼物过于贵重,不符合合作规矩,还请带回”“私人时间我更希望陪伴家人,不便应酬”。她的世界里,仿佛只有条款、标准、修复进度,没有过去,更没有他的位置。

傅承聿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和无力。他清楚地知道,那个孩子是他与她之间最深的羁绊,是连接过去与现在的唯一纽带,也是他心中最大的谜团和渴望。想要真正靠近她,必须先见到那个孩子,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

机会终于在一个周五的下午悄然降临。城北博物馆委托修复的一幅宋代工笔花鸟画出现紧急技术问题,颜料层出现细微开裂,需要立刻与温书意确认修复方案。傅承聿没有让助理提前预约,而是亲自驱车前往“S”工作室,心中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强势——他必须见到她,哪怕用这种略显唐突的方式。

前台助理显然认识这位傅氏集团的总裁,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傅总,抱歉,温老师今天下午不在工作室,她……”

“我知道她在。”傅承聿打断她的话,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他刻意加重了语气,目光锐利如刀:“是关于城北博物馆那幅《寒雀图》的紧急开裂问题,涉及文物安全,我必须和她当面谈。告诉我她在哪里。”

他周身散发出的上位者气场太过强大,前台助理在他的注视下,下意识地松了口:“温老师……她今天下午临时请假了,在……在城南的儿童美术馆,陪她儿子参加一个亲子绘画展活动。”

“儿童美术馆”和“她儿子”这几个字,像一道强劲的电流,瞬间击中了傅承聿的心脏!他强压下内心翻涌的狂涛骇浪,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微微颔首:“谢谢。”

话音刚落,他便立刻转身,几乎是大步流星地跑向电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如同擂鼓般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手心全是冷汗。他以最快的速度驱车赶往城南的儿童美术馆,沿途的红绿灯都变得格外漫长,每一秒都像在煎熬。

美术馆内,处处洋溢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柔和的灯光、色彩斑斓的儿童画作、家长与孩子亲昵的互动,构成了一幅温馨活泼的画面。傅承聿高大挺拔的身影、冷峻疏离的气质,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引得不少人侧目。但他毫不在意,目光如同雷达般,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熟悉身影。

终于,在二楼一个展示儿童原创画作的展厅角落,他看到了她。

温书意穿着一身柔软的米色针织长裙,长发松松挽成一个低髻,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侧,比工作时少了几分锐利干练,多了几分温婉柔和。她正微微俯身,一手轻轻搭在身边小人儿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指着墙上一幅色彩鲜艳的画作,低声细语地说着什么,眉眼间满是化不开的温柔,是傅承聿从未见过的模样。

傅承聿的目光,瞬间被她身旁那个小小的身影牢牢吸住,再也无法移开!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岁左右的小男孩。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格子衬衫,搭配着同色系的背带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小皮鞋。头发柔软微卷,贴在小小的脑袋上,显得格外乖巧可爱。他正仰着小脸,专注地看着妈妈手指的方向,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轻轻颤动,侧脸的轮廓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清晰。

就是这张侧脸!

傅承聿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像!太像了!

那高挺的小鼻梁,那微微抿起的柔软唇线,那圆润却不失硬朗的下颌弧度……简直就是从他幼年照片上拓印下来的一样!甚至比他之前从老奶奶那里得到的那张模糊照片,还要像上十分!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混杂着巨大的狂喜、深沉的悔恨、剧烈的心痛和失而复得的激动,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他的眼眶瞬间湿热,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喉咙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的儿子!

是他和书意的儿子!

那个他以为可能永远见不到的小生命,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那里,那么小,那么可爱,那么……像他。

温书意似乎察觉到了来自不远处的灼热目光,猛地转过头。当她的视线与傅承聿的目光相撞时,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震惊和错愕,眼底深处还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小男孩往自己身后拉了一步,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挡住了他大半的视线,像是在守护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

小男孩被妈妈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动,好奇地从她身后探出小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望向傅承聿,带着孩童特有的纯真与疑惑。

这一次,傅承聿看清了他的正脸。

那双眼睛!清澈明亮,黑白分明,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丝天然的灵动……和他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妈妈,那个叔叔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们呀?”小男孩的声音清脆稚嫩,像山涧的泉水叮咚作响,带着孩童特有的好奇。他拉了拉温书意的衣角,小手指了指傅承聿,满脸困惑地问道:“他的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好奇怪哦。”

这句天真无邪、毫无恶意的问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傅承聿心中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

温书意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握着儿子小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的目光锐利如冰刃,直直地射向傅承聿,里面充满了强烈的警告、愤怒和驱逐的意味。她快速低下头,用只有母子俩能听到的声音,急切地对儿子说:“安安,我们该走了,爸爸还在外面等我们呢。”

安安……

他叫安安。

平安的安。

傅承聿痴痴地看着那个小人儿,看着他与温书意紧紧相握的小手,看着他对自己投来的、纯然好奇的目光,心中百感交集。巨大的狂喜和更巨大的酸楚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找到了她。

他也见到了他们的孩子。

可是,他却像一个不受欢迎的闯入者,只能远远地看着,连上前说一句话、抱抱他的资格都没有。她甚至要编造“爸爸在外面等”的谎言,来隔绝他与孩子的联系。

温书意没有再给他任何停留或靠近的机会。她迅速弯腰,小心翼翼地将安安抱了起来,安安乖巧地搂住妈妈的脖子,小脑袋靠在她的肩头。温书意抱着儿子,几乎是逃离一般,快步朝着美术馆的另一个出口走去,脚步急促而决绝,没有丝毫回头。

傅承聿下意识地想追上去,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动弹不得。他看着她怀里的安安,趴在妈妈的肩膀上,依旧睁着那双酷似他的大眼睛,好奇地回望着他,小脸上满是懵懂。

那眼神,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也……没有一丝一毫对父亲的认知。

傅承聿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母子俩的身影消失在展厅的拐角,再也看不见。他缓缓抬起手,抚上自己刺眼的白发,耳边反复回响着儿子那句天真的问话——“好奇怪哦”。

是啊,很奇怪。

一个本该拥有完整家庭、享受父母双全陪伴的孩子,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一个本该从他出生起就陪伴在侧、见证他每一步成长的父亲,却成了一个被他视为“奇怪”的陌生人。

悔恨,如同最浓烈的硫酸,在这一刻,将他的心腐蚀得千疮百孔,痛得无法呼吸。他缓缓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将脸深深埋进掌心,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这一次,他不仅要追回温书意,还要赢回儿子的认可。哪怕这条路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百倍、千倍,他也绝不会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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