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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葬礼与开端

傅先生的追悔

国内的雨,下了整整三天。

这场雨像是为温书意的“离去”量身定做,缠绵、阴冷,带着洗不掉的哀伤,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里。傅家别墅里,哀乐低回,白菊遍地,空气中弥漫着香烛和雨水混合的潮湿气息,处处透着一场精心编排的“悲伤”。

傅承聿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胸前别着一朵白色的菊花,站在灵堂中央,接受着前来吊唁的宾客们的慰问。他的脸色苍白,眼底带着刻意营造的疲惫和哀伤,眉头微蹙,嘴角紧抿,一副痛失爱妻的模样。只有在无人注意的间隙,他眼底才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温书意,这个让他头疼了三年、最终让他蒙受巨大损失的女人,终于彻底“消失”了。

灵堂中央,没有棺椁,只有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温书意,还是三年前刚结婚时的模样,眉眼温顺,笑容腼腆,眼神里带着对未来的憧憬。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曾经温柔似水的女人,最终会以“自杀坠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一生。

“傅总,节哀顺变。”一位商界大佬拍了拍傅承聿的肩膀,语气沉痛地说道,“温女士是个好女人,可惜了。”

傅承聿微微颔首,声音沙哑地说道:“谢谢。她这一辈子,过得不容易,现在终于解脱了。”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不知情的人无不被他的“深情”所打动。只有傅承聿自己知道,他口中的“解脱”,是他自己的解脱。没有了温书意的威胁,没有了那些悬而未决的丑闻,他终于可以安心地掌控傅氏集团,和林薇薇过上他想要的生活。

林薇薇也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站在傅承聿身边,眼眶红肿,脸上挂着泪痕,看起来悲伤不已。她时不时地抬手擦拭眼泪,还会轻轻拍一拍傅承聿的后背,低声安慰几句,扮演着一个善解人意、陪伴在爱人身边的角色。

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眼底深处,并没有真正的悲伤,只有一丝隐藏不住的得意和轻松。温书意的“死亡”,让她彻底除去了心头大患,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傅承聿身边,距离傅太太的位置,又近了一步。

前来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有傅氏集团的合作伙伴,有傅家和林家的亲戚朋友,还有不少媒体记者。媒体们拿着相机,不停地拍照、录像,记录下这场豪门葬礼的每一个细节。报纸和网络上,关于温书意“自杀”的报道铺天盖地,各种猜测和惋惜的声音此起彼伏。

没有人怀疑这场葬礼的真实性,更没有人怀疑温书意“自杀”的结论。在傅家和林家的操控下,所有的舆论都朝着他们希望的方向发展,温书意的形象被塑造成一个因爱生恨、情绪失控、最终选择轻生的可怜女人。

而此刻,傅承聿心中想的,不仅仅是摆脱温书意这个麻烦,还有她手中那5%的傅氏集团股份。按照法律规定,公民下落不明满四年,或者因意外事件下落不明满二年,利害关系人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请宣告该公民死亡。但傅承聿等不了那么久,他需要尽快清理温书意的股份,巩固自己在傅氏集团的控制权。

于是,他动用了傅家的“特别渠道”,买通了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和法官,试图提前宣告温书意死亡。

宣告死亡的听证会,被安排在了葬礼后的第三天。那天,雨依旧没有停,淅淅沥沥地敲打着法院的玻璃窗,像是在为这场不公的审判伴奏。

法庭内,气氛严肃。傅承聿的律师团队坐在原告席上,手里拿着厚厚的“证据材料”,包括警方出具的“自杀”调查报告、温书意离婚后的“心理诊断报告”(伪造)、以及几位“目击者”的证词(收买)。而被告席上,空无一人,只有温书意的一张黑白照片,静静地放在那里,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这场荒唐的审判。

傅承聿坐在旁听席的第一排,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面色平静,指尖转着一支签字笔——笔芯早已被他掏空,像他此刻空洞的胸腔。他抬眼看向审判席上的法官,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施压。

法官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脸上带着严肃的表情,但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犹豫。他手里拿着傅承聿通过“特别渠道”送来的“好处费”,又承受着傅家和林家的双重压力,心中早已没了公正可言。

“现在,本庭宣布听证会开始。”法官敲了敲法槌,声音沉闷地说道,“原告方,请出示相关证据。”

傅承聿的律师立刻站起身,开始滔滔不绝地陈述起来:“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我的当事人傅承聿先生,与温书意女士原为夫妻关系。温书意女士于三个月前,驾驶车辆坠海自杀,至今下落不明。根据警方的调查,温书意女士在离婚后,情绪一直处于极度低落的状态,多次出现自杀倾向,并前往心理科就诊,诊断结果为重度抑郁症。此外,还有多位目击者证实,温书意女士在坠海前,曾多次独自前往悬崖边,表现出明显的轻生意图。因此,我的当事人认为,温书意女士已经死亡,请求法院依法宣告其死亡。”

律师说完,将一叠伪造的证据材料递到法官面前。法官随意翻了翻,没有仔细核对,便点了点头,看向旁听席上的傅承聿,问道:“傅承聿先生,你是否认同你律师的陈述?”

“是的,法官大人。”傅承聿站起身,声音低沉地说道,“我妻子温书意,确实长期遭受抑郁症的折磨,我曾多次劝她就医,但她都拒绝了。她的自杀,让我深感痛心和自责。我请求法院尽快宣告她的死亡,让她能够安息。”

这番虚伪的陈述,说得情真意切,连傅承聿自己都差点相信了。

就在这时,法官再次敲了敲法槌,雨恰好砸在法庭穹顶,回声像鼓,沉闷而压抑。“经过本庭审理,虽然本案证据链存在一定瑕疵,不足以完全证明温书意女士已经死亡。”法官顿了顿,话锋一转,“但申请人提供的行车记录仪数据、心理科诊断报告、目击证词等,形成了高度盖然性。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四十六条之规定,本庭宣告,温书意女士死亡。”

法槌落下,“咚”的一声,像是给温书意的“人生”画上了一个荒唐的句号。

傅承聿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知道,自己成功了。只要法院宣告温书意死亡,她手中的5%股份,就会按照遗产继承的方式,由她的法定继承人继承。而温书意父母早逝,没有其他亲人,这笔股份,最终会落入他的手中。

他抬眼看向法官,恰好看见法官袍角溅了一滴雨,暗红的颜色,像极了他最后一次见温书意时,她手背上回渗的那滴血——那是她被抽血后,针孔未愈,又被他不小心碰到时,渗出的血珠。那一刻,傅承聿的心中莫名地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被即将到来的利益冲散了。

听证会结束后,傅承聿走出法院,雨还在下。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的潮湿气息让他感到一阵不适,但他的心情却异常舒畅。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林薇薇的电话:“薇薇,事情办好了,法院已经宣告温书意死亡了。”

电话那头的林薇薇,声音立刻变得兴奋起来:“真的吗?承聿,太好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

“别急。”傅承聿打断她,“股份的事情,还需要走一些法律程序。等拿到股份,我就向你求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嗯,我等你,承聿。”林薇薇的声音带着甜蜜的期待。

挂掉电话,傅承聿坐上了等候在法院门口的轿车,朝着墓园的方向驶去。按照计划,他要为温书意举办一场“下葬”仪式,虽然没有尸体,但一座空坟,足以堵住所有人的嘴。

墓园位于城市郊外的山坡上,四周绿树环绕,安静而肃穆。温书意的“坟墓”已经建好,是一座精致的白色大理石墓碑,上面刻着她的名字和生卒日期,还有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墓碑前,摆放着一束白色的菊花,花瓣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变得憔悴,有些已经脱落,漂浮在积水中,像一个个破碎的梦。

傅承聿站在墓碑前,看着温书意的照片,心中没有丝毫悲伤,只有一种彻底解脱的轻松。他抬手,将手中的白色菊花放在墓碑前,那束菊花的花瓣在雨水的冲刷下,很快就被冲得所剩无几,只剩下光秃秃的金属花杆,像抽走灵魂的骨,刺目而冰冷。

“温书意,安息吧。”他低声说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们之间的恩怨,到此为止了。”

就在这时,万里之外的欧洲小镇,一家私立医院的产房里,无影灯亮得像一轮人造月亮,将整个产房照得如同白昼。

温书意躺在床上,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紧紧抓住床边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剧烈的疼痛感像潮水一样,一波波地席卷着她的全身,让她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但她却没有丝毫放弃的念头。

“用力,温女士,再用力一点!孩子就快出来了!”助产士在一旁鼓励道,声音充满了力量。

温书意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腹部施压。她能感觉到,腹中的孩子正在努力地向外挣扎,想要来到这个世界上。这个孩子,是她在绝望中遇到的希望,是她新生的象征,她一定要保护好他。

“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了产房的寂静,与万里外墓园的雨幕同时炸裂。那哭声清脆而有力,充满了生命力,像一束光,照亮了温书意灰暗的世界。

温书意浑身一软,瘫倒在病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那是喜悦的泪,是释然的泪,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泪。

护士迅速将孩子抱到一旁,清理干净,然后用干净的襁褓包裹好,抱到温书意面前。“温女士,是个男孩,很健康。”护士微笑着说道。

温书意看着怀里的孩子,小小的脸蛋,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小小的嘴巴还在不停地蠕动着,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她轻轻吻了吻孩子的额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宝宝,欢迎你。”

护士剪断脐带,金属钳“叮”一声轻响,像给东方的空坟钉上最后一颗钉,彻底斩断了温书意与过去的联系,也开启了她和孩子全新的人生。

产后第三日,欧洲小镇的雨停了,阳光透过窗户,洒进病房里,温暖而明亮。温书意披着一件柔软的羊绒披肩,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怀里抱着熟睡的孩子,手里拿着一支钢笔和一张信纸,正在给孩子写信。

她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眼神温柔而坚定,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整个人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小陌生人,”她笔尖落下,墨水在纸上晕开,字迹清秀而有力,“你曾在我最空的时刻长出骨骼,在我最黑暗的日子里,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我不知道你的父亲是谁,也不想知道。将来你若问起父亲,我会指给你看——东方最黑的那片海,上面漂着一束白菊花,花瓣被雨水冲光,只剩金属杆,像抽掉灵魂的脊椎。”

“这个世界,有美好,也有黑暗。我曾经历过最深的黑暗,被欺骗,被伤害,被囚禁,差点失去一切。但我很庆幸,我没有放弃,我逃了出来,遇到了你。”

“宝宝,妈妈希望你将来能成为一个勇敢、善良、正直的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挫折,都不要放弃希望,不要丢失自己的本心。妈妈会永远保护你,陪伴你,给你最好的生活。”

“我们会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小镇上,平静地生活。妈妈会教你画画,教你读书,带你看遍这个世界的美好。我们会远离那些黑暗和伤害,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写完信,温书意轻轻折好,放进一个精致的信封里。她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眼神里充满了无限的爱意和憧憬。

窗外的风,轻轻吹进病房,将桌上的信纸吹得哗啦作响。其中一页信纸,不小心从窗口飘了出去,顺着风,飘下楼,落在了医院不远处的教堂尖顶的乌鸦脚边。乌鸦好奇地歪了歪头,用嘴衔起信纸,振翅高飞,朝着东方的方向飞去——那里,温书意的葬礼正在收尾,傅承聿正站在空坟前,接受着宾客们最后的慰问。

葬礼结束后,傅承聿回到了傅家别墅。他站在温书意曾经的卧室里,看着房间里熟悉的摆设,心中没有丝毫留恋,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他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里面放着温书意曾经画过的一些画,大多是风景和静物,只有一幅,是她的自画像,左眼的位置,一片空白。

傅承聿拿起那幅自画像,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他随手将画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仿佛这样就能彻底抹去温书意的痕迹。

“温书意,你终于消失了。”他低声说道,眼神里充满了得意,“从今往后,傅氏集团是我的,薇薇也是我的,你所追求的一切,都将属于我。”

他不知道,此刻的温书意,正在遥远的欧洲,抱着自己的孩子,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软弱可欺的温书意了,她变得坚强、勇敢、有力量。她会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会继续推进基金会的工作,会用自己的方式,守护那些和她一样曾经遭受过伤害的女性。

而傅承聿通过不正当手段提前宣告温书意死亡的事情,也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天衣无缝。苏晚在得知消息后,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担忧。她知道,傅承聿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温书意的股份,更是为了掩盖他曾经的罪行。

苏晚没有按照温书意的嘱托,立刻将证据公之于众。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傅承聿刚刚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势力还很强大,此时曝光证据,不仅不一定能扳倒他,还可能打草惊蛇,让他对自己和温书意的孩子下毒手。

苏晚决定,暂时隐忍,暗中收集更多的证据,包括傅承聿买通法官、伪造证据的线索,以及傅氏集团财务造假的更多证据。她要等到一个最合适的时机,给傅承聿和林薇薇致命一击,为温书意讨回公道。

时间一天天过去,欧洲小镇的阳光依旧明媚。温书意给孩子取名为“安辰”,寓意着平安、星辰,希望他能像星辰一样,在黑暗中发光,永远平安快乐。

温书意带着安辰,在马德里郊外的别墅里定居下来。她请了一位善良的保姆,帮忙照顾安辰,自己则一边学习西班牙语和管理学,一边远程指导基金会的工作。基金会在苏晚的打理下,运转得越来越好,帮助了越来越多的受困女性,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和好评。

温书意偶尔会从苏晚那里,得知一些国内的消息。她知道,傅承聿已经顺利拿到了她的股份,巩固了在傅氏集团的控制权,傅氏集团的业绩也渐渐有了起色。她还知道,傅承聿和林薇薇的感情越来越“稳定”,已经开始筹备婚礼。

但温书意对此,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情绪波动。傅承聿和林薇薇的结局,早已注定。她现在只想好好照顾安辰,过好自己的生活,看着基金会帮助更多的人。

而国内的傅承聿,虽然表面上风光无限,但心中却始终隐隐不安。他总觉得,温书意的“死亡”太过蹊跷,仿佛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他多次派人前往欧洲,寻找温书意的踪迹,但都一无所获。温书意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这种不安,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傅承聿的心里,让他寝食难安。他开始变得多疑、暴躁,对身边的人充满了不信任,包括林薇薇。

林薇薇也感觉到了傅承聿的变化,心中充满了焦虑。她知道,傅承聿对她的感情,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深厚。如果有一天,温书意真的没有死,或者傅氏集团出现了什么问题,她很可能会被傅承聿抛弃。

于是,林薇薇开始暗中为自己打算。她利用傅承聿的信任,悄悄转移傅氏集团的资产,为自己留好了后路。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傅承聿的贪婪和多疑,林薇薇的自私和算计,苏晚的隐忍和布局,还有温书意的平静和等待,都在为这场风暴积蓄着力量。

葬礼,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端。对于傅承聿和林薇薇来说,这是他们走向毁灭的开端;对于温书意和安辰来说,这是他们拥抱新生的开端;对于那些被伤害过的女性来说,这是她们寻求正义和希望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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