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四章 生辰宴惊，玉碎宫倾

五月廿六，太子生辰宴。

皇城的东宫门前，朱漆铜钉的大门敞开着，两侧立着执戟的禁军，甲胄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宫道上铺着青石板，两侧的白玉兰开得正好，花瓣落了一地，被来往的宫婢踩出细碎的香。

夜吟啸坐在国师府的马车上，指尖摩挲着袖袋里的银狐令牌——昨日萧景逸送还的令牌，触手温凉，上面的狐纹刻得极深，像是藏着什么秘密。

“小姐，到东宫了。”春桃掀开轿帘，轻声提醒。

夜吟啸抬眸，先映入眼帘的是东宫的鎏金匾额，“东宫”二字笔力遒劲，却带着几分刻意的张扬。她扶着春桃的手下车，身上穿的是一身月白绣兰的广袖长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素白玉兰——正是大哥夜临渊送的那支暖玉簪，与昨日送给萧景逸的是同一款式，只是簪头的玉兰花瓣更饱满些。

她的霜刃型脸在晨光里显得清软又冷冽，寒潭凤眸微微垂着，掩去眼底的寒光，只留着少女的温顺。

刚走到宫门口，就见萧景逸倚在一棵白玉兰树下，穿着一身月白锦袍，发带依旧随意地系着，几缕黑发垂在颈侧，手里摇着那把墨荷折扇，墨色的瞳眸正看着她，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夜小姐今日，倒是素雅。”他走上前，语气慵懒，指尖不经意地拂过袖袋——那里藏着她昨日送的簪子。

夜吟啸抬眸看他，寒潭凤眸里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七皇子今日，倒是比往日规整些。”

萧景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袍，笑了：“生辰宴，总不好太落拓。”

两人正说着，就见萧景琰从东宫走出来——他穿着明黄太子袍，腰系玉带，面如冠玉，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显然是昨日的“催吐散”还没缓过来。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夜吟啸身上，眼底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有不满，也有刻意的温柔。

“吟啸，你来了。”萧景琰快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拉她的手腕。

夜吟啸侧身避开，福了一礼，语气疏离：“太子殿下安好。”

萧景琰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微沉，却又很快恢复了温润的笑容：“今日宴会上有西域进贡的葡萄，是你喜欢的，我特意给你留了。”

夜吟啸还没开口，萧景逸就摇着折扇插了进来：“太子殿下倒是偏心，怎么没给本皇子留一份？”

萧景琰的脸色更沉了——萧景逸是“废柴”皇子，他向来不放在眼里，此刻却碍眼得很。

“七弟若是喜欢，自然也有你的份。”他语气敷衍，又看向夜吟啸，“吟啸，随我进去吧。”

夜吟啸却抬眸看向宫道尽头——柳清漪正被两个宫婢扶着走来，她穿着一身粉色襦裙，眼眶红肿，脸色苍白，显然是昨日受了刑，只是强撑着来了生辰宴。

看到夜吟啸，柳清漪的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却又很快低下头，做出一副柔弱的模样。

夜吟啸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猎物，都到齐了。

东宫的宴客厅里，铺着猩红的地毯，鎏金的烛台燃着龙凤烛，映得满室生辉。朝臣们按品级落座，女眷们坐在西侧的屏风后，窃窃私语着今日的宴客。

夜吟啸坐在屏风后的软榻上，身边是几位贵女，她们正低声议论着柳清漪：“听说柳二小姐昨日在醉仙楼，给太子殿下下了催吐散？”“可不是嘛，太子殿下都吐得站不起来了，听说还动了刑呢。”

柳清漪坐在不远处的软榻上，手指紧紧攥着帕子，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却还要强装镇定，时不时看向主位上的萧景琰，眼底带着祈求。

夜吟啸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茶是雨前龙井，却带着几分涩味，像极了这东宫的虚伪。

就在这时，萧景琰站起身，举起酒杯，语气温和：“今日是本太子的生辰，多谢诸位大人、殿下赏光，本太子先干为敬。”

朝臣们纷纷起身举杯，宴客厅里响起一片附和声。

萧景琰饮尽杯中酒，目光落在夜吟啸身上，笑着说：“今日还有一件喜事——本太子要向陛下请旨，封柳清漪为太子伴读，日后也好协助本太子处理东宫事务。”

柳清漪的眼睛瞬间亮了，连忙站起身，对着萧景琰福了一礼，声音带着哽咽：“多谢太子殿下。”

屏风后的贵女们瞬间炸开了锅——柳清漪是太傅庶女，昨日刚被怀疑下毒，今日居然要封伴读？

夜吟啸放下茶杯，寒潭凤眸里闪过一丝冷光——终于来了。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屏风前，对着萧景琰福了一礼，声音清冽，刚好能让整个宴客厅都听到：“太子殿下，臣女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景琰的脸色微变——夜吟啸今日，似乎格外碍眼。

“吟啸有话，尽管说。”他语气勉强。

夜吟啸抬眸，寒潭凤眸里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懵懂，却字字清晰：“昨日臣女在醉仙楼，看到柳二小姐的侍女，买了‘催吐散’。”

宴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柳清漪身上。

柳清漪的脸色瞬间惨白，尖叫道：“你胡说！我没有！”

“我有没有胡说，”夜吟啸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纸包，递到旁边的太监手里，“这是昨日醉仙楼的掌柜交给我的，是柳二小姐的侍女落下的‘催吐散’，上面还有太傅府的徽记。”

太监将纸包呈给萧景琰，萧景琰打开一看——纸包上确实有太傅府的徽记，里面的药粉，正是昨日让他呕吐不止的“催吐散”。

他的脸色瞬间铁青，看向柳清漪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你还有什么话说？”

柳清漪瘫坐在地上，哭着喊道：“太子殿下，是夜吟啸陷害我！是她！她嫉妒我能做太子伴读，所以故意栽赃我！”

夜吟啸笑了，寒潭凤眸里带着几分冷意：“柳二小姐说我嫉妒你？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何要嫉妒一个……靠给太子殿下下毒上位的庶女？”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清晰地传遍整个宴客厅：“还是说，柳二小姐觉得，用‘催吐散’让太子殿下虚弱，再趁机‘照顾’，就能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

宴客厅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都明白了，柳清漪是想“欲擒故纵”，却弄巧成拙。

萧景琰的脸色彻底黑了，他猛地一拍桌子，语气冰冷：“将柳清漪押下去，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柳清漪尖叫着被侍卫拖了下去，临走前，她怨毒地看着夜吟啸，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夜吟啸却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屏风后的贵女们看着她，眼底带着敬畏——原来国师府的嫡小姐，根本不是传闻中那样温顺，而是藏着利爪的。

柳清漪被押走后，宴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萧景琰强撑着笑意，正要开口圆场，就见萧景逸摇着折扇站起身，语气散漫：“太子殿下的生辰宴，倒是比戏楼还精彩。”

萧景琰的脸色更沉了，却不好发作——萧景逸是皇子，他不能当众斥责。

就在这时，夜吟啸忽然又开口了，声音清冽：“太子殿下，臣女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您。”

她从袖袋里拿出一个锦盒，递到太监手里。

萧景琰皱了皱眉，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支断成两截的并蒂莲白玉簪，正是夜吟啸前世为他雕的那支。

“这是……”萧景琰的语气带着疑惑。

夜吟啸抬眸，寒潭凤眸里带着几分深意：“这是臣女前几日雕的生辰礼，可惜雕坏了，本想扔了，却觉得太子殿下或许会喜欢，便带来了。”

她顿了顿，声音轻淡却带着刺：“毕竟，太子殿下似乎很喜欢‘并蒂莲’，不是吗？”

萧景琰的脸色瞬间变了——并蒂莲是他与柳清漪的“定情花”，夜吟啸此刻拿出这支断簪，分明是在嘲讽他。

他猛地合上锦盒，语气冰冷：“夜小姐的礼物，本太子心领了。”

夜吟啸福了一礼，语气恭敬：“那臣女，就不打扰太子殿下的生辰宴了。”

她转身，对着屏风后的贵女们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出宴客厅。

刚走到东宫门口，就见萧景逸倚在白玉兰树下，手里拿着那支她送的白玉兰簪，墨色的瞳眸看着她，嘴角带着笑意。

“夜小姐今日，倒是出尽了风头。”他走上前，语气慵懒。

夜吟啸抬眸看他，寒潭凤眸里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不过是拆穿了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萧景逸笑了，指尖摩挲着簪身的玉兰纹样：“那支断簪，是故意的？”

“自然，”夜吟啸的语气带着几分狡黠，“他喜欢并蒂莲，我便断了他的并蒂莲。”

萧景逸看着她，墨色的瞳眸里闪过一丝紫金色的光，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忽然凑近了几分，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几分慵懒的温柔：“夜小姐的爪牙，倒是锋利。”

夜吟啸的心跳微乱，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七皇子过奖了。”

萧景逸却没有再靠近，只是将簪子插回袖袋，语气散漫：“今日之事，太子殿下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夜小姐，要小心。”

夜吟啸抬眸看他，寒潭凤眸里带着几分探究：“七皇子为何要提醒我？”

萧景逸笑了，折扇“唰”地打开，摇了摇：“自然是……不想看这么有趣的人，这么快就消失。”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期待：“日后，夜小姐若是有需要，尽管找我。本皇子虽然是个废柴，却也有些‘无用’的人脉。”

夜吟啸明白了——这个“废柴”七皇子，确实藏着秘密，而他的秘密，似乎与她有关。

她弯唇笑了，寒潭凤眸里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锐气：“那我，先谢过七皇子了。”

就在这时，东宫的方向传来一阵喧闹——是萧景琰砸了东西的声音，显然是气极了。

夜吟啸抬眸看向东宫的鎏金匾额，眼底的寒光越来越浓——今日只是开胃菜，她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而萧景逸看着她的侧脸，墨色的瞳眸里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她一步步走向他的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