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木箱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我蹲下身,手指悬在生锈的搭扣上。风雪声突然安静了半拍,我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搭扣弹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药水味钻进鼻腔,混着陈年纸张的霉味。
箱底躺着一张泛黄的地图,边角都卷起来了。我伸手去拿,指尖碰到某个冰凉的东西——是片银杏叶,和顾南星别在胸口的那种一模一样。叶片背面有行小字,墨迹褪得快要看不清了:「等春天来了,就寄给你。」
我忽然想起季沉舟病房里那盆枯萎的绿萝。那天他握着剪刀抵住手腕,说要是再找不到林予安,他就死在这间屋子里。我慌得把整瓶抗排异药都摔在地上,玻璃碴子扎进脚心都不觉得疼。
手机从口袋里滑出来,砸在木箱边缘。屏幕亮了一下,又黑下去。我盯着地图上歪歪扭扭的箭头,东南方向被划了个叉。这标记手法……和医院病历本里的痕迹一模一样。
背后传来脚步声,积雪被踩得咯吱响。我猛地回头,却只看到墙角那面斑驳的留言墙上,几行稚嫩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爱是让他活下去。」
「对不起,我只能走到这里。」
「陆川,西北方向,有太阳。」
我喉咙发紧,指甲掐进掌心。这两句话像两把钝刀,一下下割着心脏。季沉舟要是看见这些,会不会又要拿刀子比划自己?
门外的风又大了些,裹着雪粒扑在脸上。我蜷在木箱旁边,翻开最上面那封信。纸张脆得像是要碎掉,字迹歪斜得厉害:
「亲爱的季: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经做完手术了。我不知道该写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对。医生说我最多还能活三个月,但只要能换来你的心跳,我觉得值得。
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你穿着白衬衫在图书馆门口等我。阳光照在你睫毛上,我说你真像画里的人。你说我肉麻,转身时耳朵红透了。那天你攥着我的手特别紧,像是怕我跑了似的。
现在我要先走了,对不起。不是我不爱你,是太爱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去找个真正属于你的幸福。别找我,也别恨我。如果来世还有缘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永远爱你的
予安」
信纸上的泪痕晕开了墨迹,最后一行字几乎看不清。我咬住下唇,尝到铁锈味。季沉舟那个疯子,要是知道真相,非得把自己撕碎不可。
箱子里还有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火车票根、捐赠协议复印件,还有几张照片。照片上是躺在病床上的林予安,戴着呼吸面罩,手里攥着笔在写字。她手腕细得吓人,皮肤几乎透明,血管在灯光下泛着青紫。
我翻到最后一张照片,背面有行小字:「她说‘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这句话像根针,刺得我眼眶发酸。我想起季沉舟查房时的样子,白大褂口袋里总揣着降压药,走路带风,可每次经过捐赠者纪念墙都会放慢脚步。他大概没想到,最爱的人早就成了他身体里的一部分。
身后传来金属摩擦声,我倏地站起来。顾南星站在门口,羊绒大衣沾满雪花,右手插在口袋里,露出一截枪管。他没说话,只是盯着我手里的照片。
「你来干什么?」我声音发抖,手指不自觉地护住木箱。
他走进几步,靴子碾过地上积雪。壁炉火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格外冷峻。他掏出一张纸,递到我面前。是季沉舟最新的体检报告,末尾写着一行小字:「患者近期出现自残倾向,建议加强监护。」
「你看,他活得很好。」顾南星开口,语气居然很温和,「这些年他靠什么活下来?是你编造的童话。」
我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我想起那些深夜,季沉舟一个人坐在阳台抽烟,对着手机里林予安的照片说话。他说她一定还在某个地方活着,等春天来了就会回来。
「现在轮到你来决定他的生死。」顾南星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烧了吧,什么都别留。」
我低头看着箱子里的东西,照片、信件、地图……每一件都在诉说着一个残酷的真相。季沉舟要是知道了,会怎样?他会恨我吗?还是会感谢我?
风雪更大了,门缝里灌进来的寒气让壁炉的火苗晃动起来。我抓起那封信,慢慢靠近炉子。火舌舔上纸页的瞬间,我听见自己说:「她用余生换了他的心跳。」
照片一张张投入火中,火焰映出我扭曲的影子。当最后一张照片化成灰烬时,我摸到地图的东南角,用匕首削掉了那部分。
箱子最底下有个夹层,藏着个U盘。我犹豫片刻,把它塞进口袋。手机设了自动发送,倒计时显示24小时后将把部分内容发给苏晚晴。
我站起身,最后看了眼木箱上的划痕。那是林予安留下的,比顾南星刻的箭头更深,更急切。指向西北方向。
「对不起,季沉舟。」我轻声说,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真讽刺,我成了帮你守护秘密的人。」
风雪扑面而来,我回头望了一眼驿站。壁炉火光透过窗户,在雪地上投下摇曳的光影。远处雪山轮廓模糊成一片灰影,像幅未完成的水墨画。
我掏出匕首,在驿站门框上刻下新的痕迹。月光下,它泛着冷光,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