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雪停了。
我站在驿站门前,呼出的白气在晨光里化成细碎的雾。风不大,可冷得刺骨。手指插在口袋里摸到U盘,金属表面还带着体温,烫得像是要灼穿布料。
昨夜焚烧信件的画面突然涌上来。火舌舔上纸页时,季沉舟的脸在火光里忽明忽暗。他查房时经过捐赠者纪念墙总会放慢脚步,白大褂口袋里永远揣着降压药。他不知道,最爱的人早就成了他身体里的一部分。
手机震了一下,苏晚晴发来短信:“你那边怎么样?他昨晚又自残了。”
我攥紧手机,直到指节发白。季沉舟要是知道真相,会不会又要拿刀子比划自己?
抬头望向驿站窗户,壁炉余烬还在雪地上投下晃动的光影。那火光映出我扭曲的影子,像条被逼到绝路的蛇。
我转身走进雪地,靴子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昨夜刻下的痕迹还在门框上,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忽然注意到台阶下的脚印。
凌乱的,歪斜的,像是夜里匆忙留下的。指向西北方向。
和地图上被削去的部分完全吻合。
我蹲下来仔细看,脚印边缘有些模糊,像是被人踩过又覆了层新雪。伸手拨开表层,雪底下压着半片银杏叶——和顾南星别在胸口的那种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积雪坠落的声响,惊得我猛地抬头。雪山轮廓沉默如碑,在晨曦中泛着青灰色。
我想起林予安写在信纸边缘的“对不起”。想起她手腕细得吓人,皮肤几乎透明,血管在灯光下泛着青紫。照片背面那句“不想成为他的负担”,像根针,扎得我眼眶发酸。
北风卷起衣角,裹着雪粒扑在脸上。分不清脸颊上的是雪水,还是泪水。
身后传来脚步声。
这次是真的有人来了。
我转身,看到顾南星站在驿站门口。他羊绒大衣上结着冰晶,右手插在口袋里,露出一截枪管。
“你以为你能逃过我的监视吗?”他声音很轻,却让人心慌。
他走近几步,手里握着季沉舟的体检报告。纸张被风吹得哗啦响,末尾那行“自残倾向”刺得眼睛生疼。
“你现在要是走了,就是杀了他。”他说。
寒风吹得人站不稳。我第一次觉得这个总是冷静的男人让人恐惧。
“你打算一直跟着我?”我问。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我口袋的位置。那里藏着U盘,藏着林予安最后的秘密。
我想起季沉舟病房里那盆枯萎的绿萝。那天他握着剪刀抵住手腕,说要是再找不到林予安,他就死在这间屋子里。我慌得把整瓶抗排异药都摔在地上,玻璃碴子扎进脚心都不觉得疼。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苏晚晴:“这次伤得很重,快来不及了。”
我喉咙发紧,喃喃自语:“林予安,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脚下那串脚印依旧指向西北方向,像是某种无声的召唤。而我口袋里的U盘,像是个沉重的答案。
我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想起昨夜木箱上的刻痕——那是林予安留下的,比顾南星刻的箭头更深,更急切。
最终,我朝着西北方向迈出一步。
背后传来顾南星的声音:“记住你的选择带来的后果。”
风雪更大了。我掏出匕首,在驿站门框上刻下新的痕迹。月光下,它泛着冷光,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我转身走进风雪,身后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我停下来,从口袋里摸出U盘。手指摩挲着光滑的表面,想起昨夜夹层里的发现。这小小的设备里,藏着林予安最后的留言。
我把U盘贴近胸口,就像当年季沉舟把听诊器放在林予安心口那样。
风雪中,我听到耳机里传来微弱的电流声。插入U盘后,录音文件自动播放。
是林予安的声音。
“如果你听到这段话……说明我已经不在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谁。
“我知道你会找到这里。你总是这样,固执得像个傻瓜。”
我停下脚步,站在风雪中听着。
“我用余生换了他的心跳。但我不后悔。”
“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
“如果可以,带他来看星星吧。就在那个小山丘上,我们一起看过银河的地方。”
“告诉他……我不是不爱他,是太爱他了。”
“如果来世还有缘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站在原地,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寂静。风雪声渐渐模糊,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我低头看着自己脚下,那串神秘的脚印还在延伸,消失在远方的雪山之间。
我终于明白,林予安不是真的消失了。她只是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活着——活在季沉舟的心跳里。
而现在,我要替她完成那个未尽的愿望。
我摸出手机,准备给苏晚晴回信。却发现信号格是空的。
风雪太大了,连通讯都断了。
我收起手机,朝着西北方向继续走去。
背后的世界,已经被新雪覆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