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守义抬起头,脸上肌肉抽搐:“大家长,饶命……饶了我……银子,银子都给你!还有……还有我在南决的货栈,地契,账本,都给你!”
苏昌河摇头:
苏昌河我要那些做什么?
他蹲下身,与陈守义平视:
苏昌河暗河是北离的暗河。
苏昌河你在北离的地界上,运南决的刀,还想让暗河装看不见?
陈守义眼泪混着冷汗流下来,在脸上冲出两道沟壑。
苏暮雨走到舱门边,对外面说:
苏暮雨靠岸。
划桨声又响起来,这次慢,稳。
船身调转方向。
黎曦看着陈守义涕泪横流的脸,看着地上昏迷的少年,看着被苏昌河踩住手腕、瑟瑟发抖的管家。
舱里血腥气还没散,混着茶香,怪异刺鼻。
黎曦开口,声音哑得自己都陌生:
黎曦你们杀他,是因为他叛国?
苏昌河转头看她,眉梢挑高:
#苏昌河不然呢?黎姑娘以为暗河什么活儿都接?
黎曦抿紧唇,她怎么知道?世人只道暗河是第一杀手组织,没想到心中还有国家大义。
苏暮雨走回来,略过陈守义:
#苏暮雨北离与南决对峙多年,边境埋了多少白骨。
#苏暮雨你运一刀,南决便多杀我北离一人。
#苏暮雨这生意,暗河不接。
陈守义笑起来,笑声嘶哑难听,像夜枭啼哭:“好……好一个暗河……咳咳……你们手上染的血,比我少吗?装什么忠义!”
苏昌河没说话,只是抬手,掌心按在陈守义头顶,动作很轻。
陈守义笑声戛然而止,眼睛瞪大,瞳孔扩散,嘴角溢出血沫,身子软下去,倒在竹席上。
死了。
黎曦别开脸,看向舱壁,那里钉着那支弩箭。
她杀过鸡,看过宫人杖毙犯错的太监,但那些和眼前不一样。
陈守义眼睛还睁着,望着舱顶,空洞洞的。
苏昌河站起身,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他走到矮几旁,掀开红绒,撬起木板。
底下果然不是茶叶,是码放整齐的弯刀零件,刀身狭长,还有成捆的箭矢,箭头三棱。
苏昌河拿起一截刀身,手指抹过刀刃:
#苏昌河够装备一支骑兵队了。
苏暮雨走到陈守义尸体旁,从他怀里摸出串钥匙,又从他儿子腰间解下块令牌。
#苏暮雨南决军械库的通行令。
苏暮雨将令牌扔给苏昌河。
苏昌河接住,掂了掂,咧嘴笑:
苏昌河这趟不算白忙。
船身靠岸,戴斗笠的老汉掀开帘子探头进来,看见舱里景象,脸上没什么变化,只点了点头。
苏昌河处理干净。
老汉“哎”了一声,进来拖尸体。
黎曦听见重物在木板上摩擦的声音,闷闷的,她抱紧膝盖,下巴抵在膝头。
苏昌河抱起那箱刀械零件,苏暮雨收起令牌和钥匙。
两人一前一后出舱。
黎曦没动,她盯着竹席上暗红色的血迹,血慢慢洇开,边缘发黑。
苏昌河黎姑娘。
苏昌河在舱外喊。
黎曦抬起头,天光从帘子缝隙漏进来,刺眼。
她眯起眼,看见苏昌河逆光站着,怀里抱着木匣,脸上又挂起那种惯常的笑,好像刚才杀人的不是他。
苏暮雨走了。
苏暮雨站在苏昌河身侧,衣摆被河风吹得翻动。
黎曦慢慢站起身,腿有点软,她扶住舱壁,深吸口气,迈过门槛。
河风扑面,带着水腥气和芦苇的涩味。
岸上是片芦苇荡,枯黄的苇秆在风里起伏。
她跳下船,落地时踉跄,苏暮雨伸手扶了她胳膊。
#黎曦谢谢。
又是那双手,温度,力道,一触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