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曦俯身拨弄竹筛里晒着的药材，杜若香气萦绕在裙裾间。
山风掠过，她耳垂上悬着的坠子轻轻晃动。
今日谷中过分安静，惯常在枝头叽喳的雀鸟竟不见踪影，连溪水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她目光投向小径深处，新鲜的断枝痕迹，空气里浮着极淡的血腥气。
黎曦看来有客人来了，还是个伤得不轻的。
她喃喃自语，手上将几味止血消炎的草药迅速收进药囊。
循着草叶上零星血迹走到溪边，果然见一年轻男子倒在乱石旁，脸色苍白，嘴角凝着血痂，一身蓝衣被划得破破烂烂。
黎曦蹲下身，指腹搭上他腕脉，察觉内息混乱不堪。
黎曦旧伤叠新伤，还能撑到这儿，命真够硬。
黎曦试着将他扶起，这人看着清瘦，分量却不轻，她咬唇使力，发梢扫过他脸颊，他无意识哼了一声。
药庐里药香更浓。
黎曦剪开他被血黏住的衣袖，清理伤口时，发现他怀里紧紧攥着个油纸包，里头半串糖葫芦早压得不成样子。
她摇头失笑，取下那粘腻东西，又去打水来替他擦拭脸上污迹。
水温刚好，棉布触及皮肤，男子眼睫颤了颤，倏地睁开，警惕道：
池云你是谁？
#黎曦栖霞谷黎曦。
显然栖霞谷的名字他听过，池云放下戒备，说道：
池云在下池云，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黎曦是你自己命大。
黎曦拧干布巾，继续擦他颈侧血污：
#黎曦旧伤未愈，又添这么重内伤，还能逃到我这儿，不愧是天上云。
池云姑娘好眼力。
黎曦取过捣好的药泥，交代道：
#黎曦你这伤，须静养半月。
池云半月太久我怕给姑娘惹麻烦。
#黎曦麻烦已经来了。
黎曦手上敷药动作不停，蹙眉道：
#黎曦你昏迷时，谷外已有三批探子晃过。
池云笑容一僵，想撑起身，又被黎曦按回去。
#黎曦躺着，药没干，乱动会裂开。
池云只好躺平，眼珠跟着她转：
池云黎姑娘不怕？我仇家不太好惹。
#黎曦怕就不会救你。
黎曦端起药碗，舀一勺递到他唇边：
#黎曦喝药。
药汁乌黑，气味冲鼻，池云皱着脸，还是张口喝了，咽下后整张脸皱成一团：
池云苦死我了，黎姑娘有蜜饯没？
黎曦又舀一勺：
#黎曦没有，糖葫芦让你压坏了。
池云“哎呀”一声，满脸懊恼：
池云那可是城东李记最好的一串，我特意留着……
话说一半停住，耳根微红，偷眼看她。
黎曦只作不见，一勺一勺耐心喂药。
喂完，她取过清水让他漱口，又递上干净布巾。
池云接过，指尖无意相触，她收回手转身收拾药碗。
窗外天色已暗，山风渐急，吹得窗纸扑簌作响。
黎曦点亮油灯，昏黄光晕勾勒她侧脸，鼻梁秀挺，唇瓣丰润，俯身拨弄灯芯时，一段白皙后颈自衣领露出，灯下看来温润如玉。
池云看得有些出神，直到黎曦回头，目光相撞，他才慌忙移开眼，假意咳嗽两声：
池云黎姑娘，今晚恐怕不太平。
池云你若现在将我扔出去，还来得及撇清。
黎曦将灯盏放在床头矮柜，火光在她眸中跳跃：
#黎曦我救人，不半途而废。
她在盆中净手，水声哗啦：
#黎曦你睡榻上，我守外间。
池云那怎么行！
池云又要坐起。
#黎曦伤员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黎曦夜里若听到动静，别出来。
池云望着她背影消失在布帘后，他仰面躺倒，望着屋顶阴影，许久才闭上眼。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中，极轻微的草叶被踩踏的细响钻入耳膜。
池云倏然睁眼，眸中睡意全无，他侧耳细听，窸窣声缓缓逼近药庐。
#池云黎姑娘。
他压低声音，对着布帘方向。
几乎是立刻，黎曦回应响起：
黎曦听到了。
布帘掀开一角，她闪身进来，已穿好外衫，长发用木簪匆匆挽起，手中捏着几枚银针。
她快步走到榻边，俯身靠近池云，气息拂过他耳廓：
黎曦三个人，西南方向来的，脚步虚浮，不是顶尖高手，但带着家伙。
离得这样近，池云能闻到她发间清香，奇异地令人心安。
#池云看来是等不及了。
黎曦视线朝向窗外浓黑夜色，嘴角弯起一点诡异地弧度：
黎曦就看他们有没有命离开。
话音未落，药庐木门被猛地撞开，三道黑影扑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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