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针脚里的星光（续）

迎新晚会那天，礼堂里灯火通明，彩带和气球挂了满墙，穿着浅蓝色校服的学生们挤挤挨挨，笑闹声浪一层叠一层。

张桂源揣着口袋里的手机，指尖反复摩挲着屏幕上那张雪地里的合照。他的校服衣角，浅金色的星星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针脚因为沾过眼泪，比寻常的线迹更显温润。

“桂源，这边！”室友在人群里朝他挥手，身边还空着两个座位。张桂源挤过去坐下，刚坐稳，台上的主持人就笑着宣布晚会开始。

第一个节目是街舞串烧，节奏炸得人心脏怦怦跳。室友看得起劲，胳膊肘撞了撞他：“你看那个领舞的，是不是咱们系的？长得挺帅——哎，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张桂源回过神，刚想摇头，目光却忽然定住了。

舞台侧边的幕布后，有个穿着同款校服的男生，正踮着脚帮工作人员递话筒。那男生的侧脸线条柔和，笑起来时嘴角会弯出一个小小的梨涡，抬手的动作，竟和记忆里张函瑞一模一样。

张桂源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想起高三那年的元旦晚会，张函瑞也是这样，躲在幕布后帮老师跑腿，偷偷朝台下的他比口型：“等我，结束了去吃烤红薯。”那时候的风里裹着糖炒栗子的香气，张函瑞的指尖冻得通红，却攥着两颗热乎乎的烤红薯，笑得眼睛发亮。

“喂，发什么呆呢？”室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哦，那是学生会的干事，好像叫……叫林星辞？听说刚入学就拿了奖学金，厉害得很。”

林星辞。

张桂源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台上的节目换了一个又一个，他却再也没看进去。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幕布旁，看那个叫林星辞的男生，弯腰整理道具，或是笑着和同学说话。每一个动作，都像一把小锤子，轻轻敲在他的心上。

中场休息时，礼堂里响起了《起风了》的旋律。熟悉的调子漫过耳膜，张桂源的眼眶倏地红了。

这首歌，是他和张函瑞合唱过的。那年夏天的毕业晚会，两人抱着一把吉他，在台上唱得格外认真。张函瑞跑调的时候，还傻乎乎地朝他眨眼睛，台下的起哄声里，藏着他们没说出口的心事。

“这首歌，我室友也很喜欢。”身边忽然传来一个清清爽爽的声音。

张桂源转头，撞进一双弯弯的眼睛里。是林星辞。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瓶橘子汽水，正笑着看他校服衣角的星星。

“这个星星绣得真好，”林星辞弯下腰，指尖轻轻点了点那片浅金色的线迹，语气里带着真诚的赞叹，“针脚好细，一看就是用心绣的。”

张桂源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谢谢。”

“我也喜欢刺绣，”林星辞坐在他身边的空位上，拧开一瓶汽水递过来，“小时候我奶奶教我的，不过我手笨，绣出来的东西总是歪歪扭扭的。”

橘子汽水的气泡滋滋作响，甜丝丝的味道漫进鼻腔。张桂源接过瓶子，指尖碰到冰凉的瓶身，忽然想起张函瑞也喜欢喝橘子汽水，每次买完都会把第一口让给他。

“这首歌，”林星辞望着台上缓缓流淌的旋律，轻声说，“我听我哥说过，以前有两个学长，在毕业晚会上合唱过，唱得特别好。”

张桂源猛地抬头看他。

林星辞的眼睛亮亮的，像盛着星光：“我哥说，那两个学长，一个喜欢把星星绣在衣角，一个……总爱跟在他身后，笑起来像个小太阳。”

张桂源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别过头，望着窗外的月亮，月光像一层薄纱，轻轻盖在礼堂的屋顶上。

“我哥说，”林星辞的声音轻得像羽毛，“那个绣星星的学长，现在还在等他的小太阳。”

张桂源转头，撞进林星辞含笑的眼眸里。那双眼睛里，有和张函瑞一样的温度，一样的明亮，像多年前那个雪夜里，落在他校服上的星光。

晚会散场时，夜风微凉。林星辞和他并肩走在校园的小路上，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明天有空吗？”林星辞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我知道有家店的烤红薯特别好吃，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张桂源低头，看着自己衣角的星星，又抬头看向林星辞的笑脸。风里好像又飘来了糖炒栗子的香气，和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模一样。

他抬起头，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浅浅的笑。

“好啊。”

月光落在两人的肩头，浅金色的星星在风里轻轻晃动，像一颗跳动的心脏，也像一段未完待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