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几乎消散在巴赫旋律里的“谢谢”，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苏晚晚心里漾开了一圈圈复杂的涟漪。她独自在咖啡馆又坐了很久，直到夕阳西沉，将窗外的街道染成暖金色，才收拾东西离开。

【关系推进】的任务要求像一道新的门槛，横亘在眼前。私下联系方式……这意味着要将他们之间这种由系统和偶然事件维系的、脆弱的连接，主动推向更个人化的领域。

风险不言而喻。一旦被拒绝，之前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那点“无害且略带善意”的印象，可能瞬间崩塌。

苏晚晚心事重重地回到公寓。连续几天的精神紧绷和情绪起伏让她感到一种深切的疲惫，草草吃了点东西，便早早躺下了。

或许是白天神经太过亢奋，又或许是完成任务后精神松懈了下来，她睡得并不安稳。光怪陆离的梦境碎片般闪过，一会儿是林澈决绝离开的背影，一会儿是顾言冰冷审视的眼神，最后定格在星海咖啡馆那杯被打翻的、汩汩流淌的咖啡上。

她在凌晨时分猛地惊醒，胸口闷得发慌，喉咙干涩。窗外还是浓稠的墨蓝色，离天亮尚早。

再也睡不着了。

她索性起身，拧亮床头灯，拿起手机。屏幕幽幽的光照亮了她略显苍白的脸。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与顾言的聊天界面。

空白的背景，寥寥数语的对话，最新一条还停留在几天前她关于U盘的询问。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着，挣扎着。

要不要……现在就试试？借着深夜或许更容易卸下心防的错觉？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按了下去。不行，太冒失了。没有合适的理由，深夜发信息，只会显得怪异且别有用心。

她退出聊天框，漫无目的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最终，手指停在了一个很久没打开过的图标上——一个设计简洁、色调暗沉的笔记应用。这是她以前用来记录灵感和零碎想法的地方，和林澈分手后，就再没打开过。

她点了进去。

应用启动，跳出了需要输入密码的界面。她熟练地输入了那个用了很多年的、她和林澈生日的组合数字。

【密码错误。】

苏晚晚愣了一下。记错了？她又仔细输入了一遍。

【密码错误。】

一种莫名的预感攫住了她。她尝试了几个其他的常用密码组合，结果无一例外，全是错误。

这个笔记应用的密码，被人改过了。

是谁改的，答案不言而喻。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林澈……他为什么要改掉这个几乎只有她一个人会用的笔记应用的密码？里面并没有什么敏感内容，大多是她写的小说开头、广告文案灵感、甚至一些琐碎的购物清单和心情记录。

除非……他想彻底抹去某些痕迹？或者，他曾经用她的设备登录过，留下了什么不想让她看到的东西？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被分手的疑惑，林澈含糊其辞的态度，孙浩提到的“顾言好像知道点什么”……种种线索在这一刻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

这个被更改的密码，像是一个无声的佐证，印证了她的某些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她盯着那冰冷的“密码错误”提示，睡意全无。一种混合着被侵犯隐私的愤怒和急于探寻真相的焦灼，在她胸腔里燃烧。

她需要知道密码后面藏着什么。

而有可能知道内情的人，似乎只有……顾言。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无力。她刚刚才因为“不带目的”的关怀获得了些许进展，难道转眼就要为了自己的私心，去进行一场目的性极强的试探吗？

这会毁掉她好不容易在顾言那里建立起来的、脆弱的信任。

天光微亮时，苏晚晚依旧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坐在床沿。手机屏幕因为长时间无操作而暗了下去。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

真相，和任务。

她好像被夹在了中间，进退维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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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苏晚晚过得浑浑噩噩。

被更改的密码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时不时就冒出来刺痛她一下。她尝试了所有她能想到的密码组合，甚至联系了笔记应用的客服，试图通过安全问题找回密码，却发现连安全问题的答案都被改掉了。

林澈做得如此决绝，反而更让她确信，那里面一定有什么。

而【关系推进】的任务倒计时，也在一天天减少。私下联系方式……她依旧毫无头绪。几次点开与顾言的聊天框，打好的字又删掉，反反复复，最终还是没能发送出去。

她被困住了。

周五晚上，苏晚晚给自己煮了一碗泡面，食不知味地吃着。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顾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人物面板上。

【洞察（中级）】捕捉到的信息显示，他的压力值似乎比前几天有所回落，但“幻影”项目的瓶颈依旧存在。近期动态里多了一条：【对宿主上次提供的减压方式（拆解压力源）评价：具备一定实用性。】。

具备一定实用性……

苏晚晚无意识地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面条。

也许……她可以不再纠结于那个被更改的密码，而是将注意力放回任务本身？毕竟，只有推进任务，获得更多积分和天赋，她才有可能在未来，凭借自己的力量，去解开那些谜团？

这个想法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些。

她需要一个新的、自然的契机，来尝试交换联系方式。

什么契机？

她的目光落在“具备一定实用性”那几个字上。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摸索到的一根线头，被她轻轻扯了出来。

她放下筷子，拿起手机，点开了浏览器。这一次，她搜索的不再是巴赫，而是“高效减压方法”、“压力管理技巧”、“GTD时间管理”……

她筛选出几条看起来最靠谱、最具有操作性的方法，将它们简洁地整理成要点，存在手机备忘录里。

然后，她点开了与顾言的聊天框。

心跳依旧有些快，但比起之前的茫然无措，多了几分明确的指向性。

她开始打字，语气斟酌再斟酌，力求显得自然而不刻意：

「顾总监，晚上好。抱歉又来打扰您。上次听您提起项目压力大，我后来偶然看到几篇关于压力管理和效率提升的文章，觉得里面提到的一些方法还挺有启发的（比如番茄工作法和 Eisenhower Matrix 任务分类）。不知道您是否感兴趣？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把要点整理一下发给您。」

她将消息反复读了几遍，确认没有明显的漏洞和过分的热情，然后，按下了发送键。

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焦灼地等待。

她将手机放到一边，继续吃那碗已经有些凉了的泡面。内心并非不紧张，但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大约过了十分钟，手机屏幕亮了。

苏晚晚放下筷子，拿起手机。

顾言的回复，依旧简短：

「可。」

只有一个字。

但紧接着，又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发我邮箱。」

下面附带了一串清晰的邮箱地址。

苏晚晚看着那串字母和数字组合，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给了！他给了他的邮箱！虽然不是更私人的微信，但邮箱，尤其是非工作邮箱（她直觉这串地址并非他的公司邮箱），已经算是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她强压住激动，立刻回复：

「好的！我这就整理好发给您！我的邮箱是 suwanwan@xxx.com」

她将自己的常用邮箱也附了上去。

完成这一步后，她迅速将备忘录里整理好的要点复制出来，稍作润色，形成一份简洁清晰的文档，发送到了顾言提供的那个邮箱地址。

做完这一切，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堵在胸口的那团棉花，似乎被移开了一些。

几乎是在邮件发送成功的瞬间，系统的提示音悦耳地响起：

【叮——成功与目标交换非工作用途联系方式（私人邮箱）。主线任务（四）：关系推进，已完成！】

【任务奖励发放：积分+200，‘沟通’天赋解锁！】

【当前亲密度：25/100。】

亲密度涨到了25！任务完成了！还解锁了新的【沟通】天赋！

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瞬间冲散了连日来的阴郁。她看着系统界面上新增的积分和那个亮起的【沟通】天赋图标，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好像……又闯过了一关。

然而，没等她仔细研究新解锁的天赋，脑海中系统的警示音再次尖锐地响起，与任务完成的提示形成了突兀的对比！

【警告！检测到攻略目标‘顾言’对宿主的好感度与探究度呈现非正常波动！数据流存在微小干扰迹象！疑似受到未知因素影响！】

【重复警告！目标情感模块数据出现异常！请宿主提高警惕！】

苏晚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非正常波动？微小干扰迹象？未知因素影响？

这是什么意思？

顾言对她……难道不是因为她的那些“努力”才提升的亲密度？而是被什么“未知因素”影响了？

一股寒意，比得知密码被改时更甚，悄然裹住了她的心脏。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