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扑在脸上，刺骨的寒意让苏晚晚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却也暂时压下了眼底翻涌的酸涩。她抬起头，看着镜中那个脸色苍白、眼底带着血丝的女人，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苏晚晚，振作点。”她对着镜子，低声告诫自己。

为了一个已经不要你的男人哭哭啼啼，不值得。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系统要死要活，更愚蠢。

她需要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把自己从这泥沼般的情绪里拔出来。

目光落在洗手台边充电的手机上。她走过去，解锁，屏幕还停留在昨晚搜索“巴赫”的页面上。那些复杂的乐理和生平介绍，此刻看起来依旧令人头疼，却不再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有条理地整理信息。巴赫，巴洛克时期，代表作……她跳过那些艰深的专业分析，重点寻找那些更易于普通人理解和感受的切入点——比如，哪些曲子适合入门，哪些旋律广为人知，甚至……哪些被用在了现代影视作品里。

同时，她分心二用，再次点开了顾言的人物面板。【洞察（中级）】捕捉到的信息被她反复咀嚼。

【喜好：逻辑清晰的事物，黑咖啡，安静的环境，古典音乐（偏好巴赫），……（部分信息折叠）】

【近期动态：主导的‘幻影’项目遇到核心技术瓶颈，团队士气低落，压力巨大。连续熬夜。常去星海咖啡馆思考。对宿主U盘归还行为评价：效率尚可，未过多纠缠。对宿主提及的压力拆解法存有印象（微弱正面）。】

未过多纠缠……微弱正面……

苏晚晚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看来，昨晚她强撑着体面、及时结束对话的策略是正确的。至少在顾言那里，没有留下更坏的印象。

那么，下一步，就是如何将这“微弱正面”的印象，转化为实际的进展，完成那个【初步了解】的任务。

直接跑去跟顾言聊巴赫？太刻意，而且她这点临时抱佛脚的知识，根本经不起任何深入的探讨，只会迅速暴露她的浅薄，让那点“微弱正面”消耗殆尽。

她需要一个更自然、更不引人怀疑的契机。

视线落在【近期动态】的“压力巨大”和“常去星海咖啡馆”上。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星火，骤然亮起。

也许……她可以换个思路？不是她去主动找他聊音乐，而是……让音乐，成为一个“被动”的、被他发现的共同点？

这个想法让她心跳微微加速。

她立刻行动起来。首先，她在几个主流的音乐流媒体平台上，都创建了新的歌单，名字起得模糊而安全，比如“专注时刻”、“阅读背景音”。然后，她将昨晚筛选出来的、旋律相对优美、不那么晦涩的巴赫作品，例如《G弦上的咏叹调》、《勃兰登堡协奏曲》选段、《无伴奏大提琴组曲》第一首前奏曲等，添加了进去。

做完这些，她看着那几个新建的歌单，心里依旧没底。这只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不可能被注意到的铺垫。

真正的关键，在于下一次“偶遇”的地点——星海咖啡馆。

她需要让顾言“偶然”发现，她也在听巴赫。

这需要时机，需要运气，更需要……他愿意投来一瞥。

风险很高。但如果成功，效果会比她生硬地开启话题好得多。

接下来的一整天，苏晚晚都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她接了一个之前有些抗拒的、预算不高的宣传稿，逼着自己集中精神，查阅资料，构思框架。工作的间隙，她就会点开那些巴赫的歌单，让那些严谨、恢弘又带着一丝神性的音乐在房间里流淌。

起初，她只是为了任务而听。但听着听着，那些复杂的赋格和精准的对位，那种建立在绝对理性之上的和谐与秩序，竟奇异地让她纷乱如麻的心绪，稍微平静了一些。

原来，逻辑和秩序，本身也具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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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科技，项目复盘会议室内。

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投影幕布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和架构图，像一张张嘲讽的脸。技术团队的核心成员一个个垂着头，项目经理脸色铁青。

“所以，绕了一圈，问题还是卡在底层架构的兼容性上？我们投入了这么多人力物力，最后告诉我这是个近乎无解的死结？”项目经理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没人敢接话。

顾言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昂贵的金属钢笔，面色沉静，看不出情绪。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从他比平时更紧抿的唇角，看出他此刻承受的压力。

“不是无解。”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是现有的思路被限制住了。需要换一个角度，重构部分核心逻辑。”

“重构？”一个资深工程师忍不住开口，“顾总监，这意味之前的工作几乎推倒重来，工期根本来不及！”

“那就想办法在重构中优化，压缩时间。”顾言的目光扫过去，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或者，你们有更好的方案？”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冗长而令人疲惫的会议终于结束，众人鱼贯而出，个个面带菜色。顾言最后一个离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松了松领带，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连续的高强度工作和团队的低气压，像无形的蛛网缠绕着他，即使是他，也感到了一丝难以驱散的倦怠。

睁开眼，视线落在桌面上安静躺着的手机上。鬼使神差地，他拿了起来，指尖划过屏幕，点开了一个几乎从未主动打开过的聊天对话框。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昨晚苏晚晚那句“祝您项目早日突破瓶颈”。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几秒，手指动了动，似乎想回复什么，但最终只是锁定了屏幕，将手机扔回桌上。

他不需要无关的干扰。

尤其是，一个目的不明、且与林澈牵扯不清的……干扰。

只是，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昨天在咖啡馆，苏晚晚提到“把压力写下来拆解”时，那双带着点自嘲又努力显得真诚的眼睛。

还有更早之前，她拿着那个可笑的、漏洞百出的Java程序来请教他时，代码里那种属于初学者的、笨拙却又带着点执拗的认真。

和他记忆中，那个总是跟在林澈身边，带着点娇气和依赖的形象，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出入。

这种出入让他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站起身，拿起外套和车钥匙。他需要离开这里，需要换个环境，需要一点……能让他重新厘清思路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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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晚背着装有笔记本电脑的双肩包，再次踏入了星海咖啡馆。

时间是下午三点多，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她依旧选了那个靠墙的、不那么起眼的位置，点了一杯拿铁和一份芝士蛋糕。

她没有像上次那样紧张地东张西望，而是真的打开了电脑，开始处理那份宣传稿。耳朵却像灵敏的雷达，捕捉着门口的每一次风铃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文档写写改改，心思却始终无法完全集中。

他会来吗？

就在她第三次检查手机时间，内心开始被失望占据时，风铃再次清脆地响起。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头。

门口，顾言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长裤，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凝重。

他果然来了！

苏晚晚立刻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着屏幕，手指在触摸板上无意义地滑动着，实际上一颗心已经跳得快要失控。

她听到他的脚步声走近，没有停留，径直走向了他常坐的那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在她斜后方。

很好。这个角度，他只要稍微侧头，就有可能看到她屏幕的……侧面？或者，能听到一点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心中演练过无数遍的步骤。

首先，她将电脑屏幕的亮度稍微调高了一些。然后，她点开了音乐播放器，找到了那个名为“专注时刻”的歌单。

她屏住呼吸，指尖悬在鼠标上方，停顿了两秒，然后，轻轻点击了播放。

下一刻，巴赫《G弦上的咏叹调》那庄重、舒缓而充满张力的旋律，透过她质量不算太差的笔记本电脑扬声器，流淌了出来。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咖啡馆里，足以传到不远处的角落。

苏晚晚维持着打字的姿势，全身的感官却都集中在了身后那个方向。

她能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能感觉到后背渗出的细密汗珠。

他听到了吗？

他会有反应吗？

一秒，两秒，三秒……

身后没有任何动静。没有椅子挪动的声音，没有清嗓子的提示，什么都没有。

只有巴赫的音乐，和她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在空气中交织。

巨大的失落感像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

失败了。

她果然，还是太异想天开了。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地准备关掉音乐，彻底放弃这个愚蠢计划时——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如同天籁般，清脆地响了起来。

【叮——目标注意到宿主正在欣赏其偏好音乐家（巴赫）的作品，产生轻微好奇与意外感。亲密度+2。】

【当前亲密度：14/100。】

成功了！

他注意到了！而且，亲密度加了2点！

苏晚晚强忍着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欢呼，激动得指尖都在微微发抖。她努力控制住表情，不让自己的狂喜显得太突兀。

她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工作和音乐中。

但内心的风暴，却无人知晓。

她赌对了！这个迂回的、看似希望渺茫的策略，竟然真的生效了！

音乐还在继续。苏晚晚的心，却已经飞了起来。

这小小的成功，像一束微弱却坚定的光，穿透了连日来笼罩着她的阴霾。

她似乎，终于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攻略之路上，摸索到了一点……可能行之有效的方向。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