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咖啡馆的门在身后合拢，将暖黄的灯光与咖啡香气隔绝。晚风带着深秋的凉意扑面而来，吹散了苏晚晚脸上强撑已久的镇定。

她站在街边，看着顾言那辆线条冷硬的黑色SUV汇入车流，尾灯猩红，很快消失在视野尽头。

【任务完成】的提示音犹在耳畔，【亲密度：12】和新增的100积分像是一针强心剂，但随之而来的【初步了解】任务，又像一道新的枷锁，沉甸甸地套了上来。

非工作喜好……投其所好……

苏晚晚裹紧了薄薄的风衣，慢吞吞地朝公寓方向走。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顾言最后那句“我会试试”，一会儿是系统冰冷的任务要求。

她点开顾言的人物面板，【洞察（中级）】捕捉到的信息再次浮现：

【喜好：逻辑清晰的事物，黑咖啡，安静的环境，古典音乐（偏好巴赫），……（部分信息折叠）】

古典音乐？巴赫？

苏晚晚的脚步顿了一下。这倒是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喜好。符合他那种冷静、秩序、甚至有些刻板的形象。

可她对这个领域的了解，仅限于知道贝多芬、莫扎特等几个名字，巴赫……好像是个写赋格的？具体是什么，她完全一头雾水。

怎么投其所好？难道要她跑去跟顾言讨论《哥德堡变奏曲》的复调结构？那简直是自取其辱。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刚刚取得的一点微小进展，在新任务面前，又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回到那个依旧清冷的公寓，苏晚晚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搜索“巴赫”、“古典音乐入门”。网页上瞬间弹出无数链接，从生平介绍到作品赏析，浩如烟海。

她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乐理知识和陌生的曲目名称，一阵头疼。临时抱佛脚，能抱到什么程度？而且，刻意地去卖弄刚刚学来的、一知半解的知识，在顾言那种人眼里，恐怕只会显得更可笑。

“叩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晚晚一怔。这个时间，会是谁？她警惕地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的人，让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冷了下去。

林澈。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脸色有些憔悴，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着疲惫、犹豫和一丝她看不懂的烦躁的情绪。

他怎么会来？

苏晚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都停滞了。分手后，她设想过无数次再见的场景，愤怒的，悲伤的，冷漠的……却从没想过，他会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门外。

她僵在原地，手指紧紧抠着门板，没有动。

“晚晚，”门外，林澈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试探，“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我们谈谈。”

谈谈？现在来谈？用那条三个字的短信分手之后？

一股混杂着委屈、愤怒和巨大荒谬感的情绪冲上头顶。苏晚晚咬紧了嘴唇，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吼出去让他滚。

但最终，她只是深深地、颤抖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

门外沉默了片刻。

“就五分钟。”林澈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意味，这在他身上很少见，“有些事，我想当面跟你说清楚。”

当面说清楚？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中了苏晚晚。她想知道那个“为什么”，想得快要发疯。现在，答案就在门外。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开门，情感却驱使着她伸出了手。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苏晚晚拉开门，但没有让开位置，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外的男人。“说吧。”

林澈看着她冰冷的脸色，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无措。他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目光却先越过了苏晚晚的肩膀，落在了玄关角落那个醒目的、封着胶带的纸箱上。

他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被刺痛，又像是松了口气。

“你……”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都收拾好了？”

苏晚晚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个纸箱，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剐过，火辣辣地疼。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不然呢？等着你回来拿吗？”

林澈避开了她的目光，低下头，声音更沉：“晚晚，对不起。我知道我……方式不对。但我真的累了。这七年，我们……”

“累了。”苏晚晚打断他，重复着那条短信里的关键词，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所以，七年感情，就换来你一句累了？林澈，我要一个真正的理由。是不是……有别人了？”

这是她最害怕，也最不愿去证实的猜测。

林澈猛地抬起头，眉头紧锁，语气里带着一种被冒犯的烦躁：“没有！跟别人没关系！你能不能别瞎想？”

“那我该怎么想？”苏晚晚的声音终于忍不住拔高，眼眶瞬间红了，“一条短信，七年就没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想？！”

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强忍泪水的样子，林澈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急于摆脱麻烦的不耐。“是我的问题，行了吧？是我没办法继续了！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在一起了，就这么简单！”

不适合？七年了才发现不适合？

这敷衍的理由比直接承认移情别恋更让她难以接受。

“不适合？”她往前逼近一步，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林澈，你看着我的眼睛说！到底为什么？”

她的逼视让林澈有些狼狈地后退了半步，眼神游移，最终落在了她身后客厅的某个方向，语气变得生硬：“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继续了！你非要问那么清楚干什么？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他语气里的那点不耐烦和逃避，像一盆冰水，彻底浇熄了苏晚晚心头最后一点残存的希望和激动。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熟悉到骨子里的人，此刻却陌生得让人心寒。

原来，不爱了，连一个像样的解释都是奢求。

她忽然觉得很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

她不再看他，侧身让开了门的位置，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说完了？说完了就走吧。你的东西在那里，”她指了指那个纸箱，“拿走。”

林澈看着她骤然冷却的态度，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烦躁地抹了把脸，弯腰抱起了那个沉重的纸箱。

“晚晚，我……”他抱着箱子，站在门口，似乎想留下句什么话。

“再见。”苏晚晚直接打断了他，然后，当着他的面，缓缓地、坚定地，关上了门。

“砰——”

一声轻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苏晚晚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缓缓滑落，最终无力地坐倒在地。她没有哭，只是睁大眼睛，空洞地看着前方。

玄关处，因为搬动纸箱而扬起的细微灰尘，在灯光下缓慢飘浮。

心里那片因为完成任务而刚刚垒起一点的脆弱的堤坝，在这一刻，轰然倒塌。被强行压下的委屈、不甘和被全盘否定的痛苦，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漫了上来，窒息般将她淹没。

原来，不管她怎么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怎么试图向前看，只要林澈出现，哪怕只是片刻，就能轻易地将她打回原形。

她蜷缩在门边，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兽，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无声地颤抖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双腿发麻，眼泪流干，她才浑浑噩噩地抬起头。

视野里，那个蓝色的系统界面不知何时又自动弹了出来，幽光在昏暗的玄关里固执地亮着。

【主线任务（三）：初步了解】

【任务描述：深入了解攻略目标的至少一项非工作相关喜好，并尝试投其所好。要求：亲密度达到20点。】

【任务时限：10天。】

【失败惩罚：亲密度-10，并触发随机负面状态……】

那冰冷的文字，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一种讽刺。

她连自己的情绪都掌控不了，连一段失败的恋情都走不出来，却要去“了解”另一个男人，去“投其所好”？

凭什么？

一股强烈的厌弃感涌上心头，既是对这莫名其妙的系统，也是对如此不堪的自己。

她伸出手，徒劳地想要挥散那碍眼的界面，指尖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片蓝光。

无法摆脱。

就像她无法摆脱这烂泥一样的现实。

苏晚晚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被泪水洗涤过的、带着痛楚的麻木。

她撑着门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没有再看系统界面一眼，径直走向浴室。

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试图洗去这一夜的狼狈与冰冷。

镜子里，她的脸色苍白，眼圈红肿，但眼神深处，那抹被逼到绝境的倔强，却在痛苦的淬炼下，变得更加清晰。

林澈不要她了。

现实一塌糊涂。

她好像……只剩下这个该死的系统，和那个同样该死的攻略目标了。

洗完澡出来，苏晚晚裹着浴巾，站在窗前。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璀璨，却照不亮内心的荒芜。

她拿起手机，屏幕解锁，停留在与顾言的聊天界面。

那个唯一的，指向未知，也指向可能的方向。

她不知道前路还有什么在等着她。

但她知道，如果不想被痛苦和失败彻底吞噬，她就必须往前走。

哪怕只是为了那一点点积分，为了那个遥不可及的“遗忘药剂”，或者，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她点开浏览器，重新搜索“巴赫”。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