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完成任务带来的那点微末暖意。苏晚晚瘫在沙发上，盯着系统界面上那个崭新的、要求苛刻的【建立连接】任务，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面对面15分钟？和顾言？

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她就觉得空气都稀薄了几分。那个男人，惜字如金，气场迫人，她拿什么去填满那900秒？难道要她现场表演一段单口相声，或者就synchronized关键字的十八种用法展开一场学术研讨？

【失败惩罚：积分-100，随机扣除一项已有天赋。】

这行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总共才50积分，扣到负数会怎样？天赋强制降级？她好不容易升级的【洞察】……

不行，绝对不能失败。

她猛地从沙发上坐起，胸口剧烈起伏。必须想办法，必须找到一个能自然、持续聊下去的话题。

目光再次投向顾言的人物面板，【洞察（中级）】捕捉到的信息在脑海中回放：

【主导的‘幻影’项目遇到核心技术瓶颈，团队士气低落，压力巨大。连续熬夜。常去星海咖啡馆思考。】

项目瓶颈……压力……

苏晚晚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她不是技术人员，无法在专业上提供任何帮助。但是……压力？

她想起自己刚入行做自由撰稿人时，被甲方反复折磨、彻夜难眠修改方案的经历。那种孤立无援、焦头烂额的感觉，她太熟悉了。

也许……她可以从这个角度切入？不谈论具体技术，只谈论那种被难题困住、寻求突破的状态？用一种……共情的方式？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觉得荒谬。和顾言共情？那个看起来永远冷静、掌控一切的男人，会需要她来共情？

可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不是那么快就被终结的话题了。

风险极高。一旦把握不好分寸，很容易被对方视为窥探或者廉价的安慰，后果可能比不说话更糟。

但……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苏晚晚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拿起手机，点开与顾言的聊天框。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他发来修改代码，以及她一连串的感谢上。

她斟酌着用词，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了许久，才缓慢地敲下一行字。每一个字都反复删改，力求显得不那么刻意，又足够传递出她的意图。

「顾总监，再次感谢您昨天的指点，真的帮了大忙了。[笑脸] 另外，冒昧问一句，您之前提到在忙项目，如果……我是说如果，项目上遇到一些暂时解决不了的难题，压力很大的时候，您一般会怎么调节呢？我最近工作上也有点不顺，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想借鉴一下您的经验。[可怜]」

发送。

心脏再一次被拎到了半空。

她紧紧盯着屏幕，等待着审判。这一次，连“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都成了奢望的煎熬。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安静得可怕。

就在苏晚晚几乎要放弃，准备开始构思Plan C、D、E的时候，手机屏幕，终于亮了。

顾言的回复，依旧简短得吝啬：

「跑步。」

只有两个字。

苏晚晚愣住了。

跑步？

这答案太过朴实，甚至有些……出乎意料的普通。她以为像顾言这样的人，会有什么高深莫测的减压方式，比如解构庞加莱猜想，或者一个人下盲棋。

但紧接着，一股微弱的电流般的感应，透过【洞察（中级）】传递过来——在她问出那个关于压力和调节的问题时，顾言那边，似乎掠过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被问到意料之外但不算讨厌的话题”的情绪波动。

很淡，转瞬即逝，但确实存在。

苏晚晚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有戏！

她立刻抓住这个话题，飞快地打字回复，努力让语气显得自然，甚至带上一丝找到“同好”的雀跃：

「跑步吗？太好了！我也很喜欢跑步！尤其是夜跑，感觉能清空脑子里所有的杂念。（虽然我跑得很慢[捂脸]）您一般在哪里跑？公园还是健身房？」

她故意模糊了“喜欢”的程度（事实上她只是偶尔跑跑），重点在于抛出下一个可以延续的问题——地点。

消息发出去后，她紧张地等待着。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短了一些。

「附近公园。」

依旧是四个字。

但苏晚晚敏锐地察觉到，那透过系统感应到的情绪波动，似乎平稳了一些，少了几分最初的审视和疏离。

她不敢怠慢，继续沿着这个话题深入：

「是清河公园吗？那边跑道确实不错！我有时候也会去。（虽然次数不多[尴尬]）对了，您跑步时会听音乐吗？还是就纯粹听风声和呼吸声？」

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提问的频率和内容，既不过分热情惹人反感，又能持续抛出对方可以用简短语句回答的开放式问题。她将自己放在一个“寻求经验者”和“略有共同爱好者”的位置上，最大限度地降低攻击性。

手机那头的顾言，似乎停顿了片刻。

「偶尔听。纯音乐。」

六个字！破纪录了！

而且，【洞察】反馈来的情绪，似乎……没有不耐烦？

苏晚晚几乎要喜极而泣，她仿佛一个在悬崖边走钢丝的人，终于看到了对岸的微光。她再接再厉，围绕着“跑步”这个话题，从跑鞋的选择，到跑前热身的重要性，再到跑后拉伸的技巧……她把自己知道的、能想到的关于跑步的一切细节都挖了出来，结合一点点自己（虚构）的体验，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场来之不易的、跨越网络的对话。

顾言的回复始终简短，但至少，有问必答。虽然答案大多停留在“嗯。”“是。”“看情况。”这种级别，但比起之前石沉大海或者冷硬的拒绝，已经是天壤之别。

这场单向努力维持的“交流”持续了大约十几分钟。当苏晚晚感觉话题快要被榨干，再问下去就可能暴露自己其实是个跑步菜鸟的事实时，她果断地、见好就收地结束了对话：

「听您这么说感觉收获好多！谢谢顾总监不吝赐教！我就不多打扰您工作了，祝您项目早日突破瓶颈！[加油]」

消息发送出去，她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后背都被汗湿了。

几乎是在她发出结束语的同时，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接连响起：

【叮——与目标进行线上深度交流，亲密度+3。】

【当前亲密度：8/100。】

【检测到宿主成功引导对话，展现共情能力（微弱），目标对宿主印象微幅更新。】

【当前对宿主印象：行为目的依旧不明，但似乎具备一定的沟通技巧与共情潜力（存疑）。不再完全归类于‘麻烦’。】

亲密度8！印象更新！

苏晚晚看着系统提示，一种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席卷了她。她做到了！虽然没有立刻完成【建立连接】任务，但至少，她成功地、持续地和顾言进行了一次还算顺畅的交流，并且将亲密度提升到了8点！

更重要的是，印象变成了“具备一定的沟通技巧与共情潜力（存疑）”。虽然依旧“存疑”，但“麻烦”的标签被撕掉了！

这是质的飞跃！

她瘫在沙发上，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这种通过精心算计和艰难努力换来的微小进步，竟然带来了一种奇异的成就感，暂时压过了系统带来的压迫感和情伤的痛苦。

然而，没等她高兴多久，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顾言。

他竟然……回复了她的结束语？

只有一个字。

「嗯。」

苏晚晚看着那个孤零零的“嗯”字，刚刚升起的喜悦瞬间凝固，夹杂进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感。

这个男人，真是……难以捉摸。

但同时，一个更大胆、更清晰的计划，开始在她脑中成型。

跑步……清河公园……偶尔夜跑……

也许，那15分钟的面对面交流，并非遥不可及。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