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刺得苏晚晚眼睛发疼。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点开了那条来自顾言的消息。

没有称呼，没有寒暄，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什么。」

甚至连问号都吝啬给予。

苏晚晚的心脏却因为这冷淡的两个字，猛地加速跳动起来。他回了！他没有直接无视或者冷嘲热讽！

她立刻从沙发上弹起，冲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手忙脚乱地找到那个半成品的图书馆管理系统源代码文件。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语气显得正常而恳切，开始打字：

「是一个用Java写的控制台小程序，模拟图书馆借阅管理的。我在实现图书归还功能时，遇到一个逻辑问题，当同一本书被多次借出又归还后，库存数量的更新总是出错，有时候会变成负数。我检查了好几遍循环和条件判断，还是没找到bug在哪里。[尴尬]」

她将这段文字和源代码文件一并发送了过去。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后，她立刻感到一阵虚脱，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把自己大学时期黑历史一样的代码，发给一个技术总监……这感觉，堪比公开处刑。

她紧紧盯着屏幕，生怕下一秒聊天框顶端会变成“对方正在输入…”，然后弹出一连串毫不留情的批评，或者更糟，直接一个“？”表达他的无语。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爬行。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就在苏晚晚几乎要认定对方觉得她的问题太过弱智，懒得搭理时，聊天框顶端的状态，变了。

【对方正在输入…】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一行白色的文字跳了出来，依旧简洁：

「文件接收了。现在没空。」

苏晚晚愣了一下，随即涌上的不是失望，而是一种奇异的……松了口气的感觉。至少，他没有直接拒绝。

她赶紧回复：「没关系没关系，您先忙！我不急的，任何时候您有空了再看都行！非常感谢！」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顾言没有再回复。

苏晚晚放下手机，心情复杂地靠进椅背。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虽然姿态卑微，虽然前途未卜。

她点开系统界面。

【与目标进行线上交流，亲密度+1。】

【当前亲密度：2/100。】

【任务‘破冰’完成度：2/5。】

又加了1点。

虽然缓慢，但确实在动。而且这次，她没有感受到顾言明显的“厌烦”情绪。是因为隔着网络，还是因为……这个问题本身，至少没有触碰到他的雷区？

一种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在她心底悄然燃起。

---

顶点科技有限公司，技术总监办公室。

顾言放下手机，目光重新落回电脑屏幕上复杂的架构图上。然而，刚才那段简短的对话，却像一段无法顺利编译的代码，在他脑海里留下了痕迹。

苏晚晚？学编程？

他印象里的苏晚晚，和林澈在一起时，总是带着点被宠坏的娇气，对理工科的东西向来敬而远之，连换个路由器都要林澈动手。现在突然跑来问他Java问题？

他点开那个接收到的源代码文件。

只扫了几眼，眉头就几不可察地蹙起。

代码风格青涩，命名不规范，注释冗杂，结构也显得有些混乱。确实是新手，或者说，是很多年前的新手才会写出的东西。那个关于库存更新的bug，他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一个简单的并发访问模拟场景下，没有做同步控制导致的脏读。

问题很简单。

但…… timing（时机）很微妙。

就在她和林澈分手的第二天。

他想起昨天在办公楼下的“偶遇”，今天咖啡馆的“意外”。现在，又是编程问题。

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因为和林澈分手，受了刺激，所以行为反常？还是……另有所图？

他关掉源代码文件，没有立刻回复。视线掠过手机屏幕时，不知为何，那个几乎从未注意过的、默认安装在系统深处的暗色图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拿起手机，指尖悬在那个图标上片刻，最终还是没有点开，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了桌面上。

先处理完手头这个紧急的项目瓶颈再说。

---

接下来的半天，对苏晚晚而言是一种新的煎熬。

她每隔几分钟就忍不住去看一眼手机，检查是否有新消息，或者系统亲密度有没有变化。然而，聊天界面安静得像潭死水，亲密度也牢牢地定格在2点。

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打开电脑，试图重新梳理那个图书馆管理系统的代码，看看能不能自己找出问题。可那些曾经就让她头疼的符号和逻辑，此刻更像天书一样。

挫败感阵阵袭来。

原来离开了林澈，她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吗？工作和生活似乎都一团糟。

傍晚时分，她接到一个工作电话，是之前接的一个品牌宣传文案的甲方，对方提出了新的修改意见，语气不算太好。苏晚晚耐着性子沟通完，挂了电话，只觉得身心俱疲。

freelance（自由职业）的工作就是这样，收入不稳定，还要面对各种挑剔的客户。以前有林澈稳定的收入作为后盾，她还能从容应对，甚至偶尔任性地推掉不喜欢的项目。现在……

她看着银行卡里不算丰厚的余额，一种现实的压力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无论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系统任务，还是为了她自己以后的生活，她都必须振作起来。

她起身，开始动手整理房间。将属于林澈的东西一件件找出来——那件卫衣，几本他常看的书，抽屉里他忘拿的剃须刀，洗漱台上他的牙刷……统统塞进一个大的纸箱里。

每放进一件东西，心口就像被细针扎了一下，不致命，却绵密地疼着。

当最后一件物品放入纸箱，她用胶带封好口，将其推到玄关的角落。看着那个突兀的纸箱，她长长地、带着颤音地吐出了一口气。

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城市华灯初上，透过窗户，洒下一片疏离的光。

手机，就在这个时候，突兀地震动了一下。

苏晚晚几乎是扑过去拿起了手机。

屏幕亮着，一条新消息。

来自顾言。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一个被压缩后的源代码文件，以及紧随其后的一段文字：

「问题在LoanManager类，returnBook方法。模拟并发时，多个线程可能同时修改bookList中同一本书的库存数量，未加同步锁，导致数据不一致。加synchronized关键字或使用并发集合类。代码已标注。」

苏晚晚的心跳骤然失序。

她手指有些发颤地点开那个修改后的源代码文件。果然，在她那混乱的代码中，关键的几行被简洁地标注了出来，旁边用注释写明了修改方法和原理。

他甚至……帮她改好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混杂着感激、羞愧，还有一丝……微妙的，被认真对待的触动。

她来不及细想，赶紧回复：「收到了！太感谢您了顾总监！我这就去看！真的非常感谢您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帮我！」

这一次，几乎是消息发送出去的瞬间，系统提示音就在脑海中响起。

【叮——目标对宿主提供有效帮助，宿主表达真诚感谢，进行了一次良性互动。亲密度+3。】

【当前亲密度：5/100。】

【主线任务（一）：破冰，已完成！】

【任务奖励发放：积分+50，‘洞察’天赋经验值+10。】

【天赋‘洞察（初级）’经验值已满，自动升级为‘洞察（中级）’！】

成了！

亲密度5！任务完成了！

苏晚晚看着系统界面上跳动的提示和终于不再是零的积分栏，几乎要喜极而泣。那50积分和天赋升级的喜悦，甚至暂时冲淡了因为林澈而起的阴郁。

她迫不及待地尝试使用升级后的【洞察（中级）】。

再次集中精神，看向顾言的人物面板。

脑中的晕眩感比之前轻微了许多，像是精神力更加凝练。而这一次，面板上浮现的信息果然多了起来！

【姓名：顾言】

【年龄：26】

【职业：顶点科技有限公司技术总监】

【喜好：逻辑清晰的事物，黑咖啡，安静的环境，……（部分信息折叠）】

【近期动态：主导的‘幻影’项目遇到核心技术瓶颈，团队士气低落，压力巨大。连续熬夜。常去星海咖啡馆思考。对宿主突然的请教行为存疑，但基于基本礼貌和（某种未明原因）提供了帮助。】

【当前对宿主印象：行为依旧存疑，但至少提出的问题算是个‘问题’。】

苏晚晚逐字逐句地看着，心跳如鼓。

项目瓶颈，压力巨大，连续熬夜……这些信息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测。而“对宿主突然的请教行为存疑，但基于基本礼貌和（某种未明原因）提供了帮助”这一条，更是让她心头一动。

存疑是正常的。但那个“未明原因”是什么？仅仅是因为他是林澈的朋友，所以顺手帮一下前女友？可从他之前的态度看，似乎并非如此。

还有，印象变成了“行为依旧存疑，但至少提出的问题算是个‘问题’”。虽然还是负面评价居多，但比起之前的“莽撞、可疑、精神状态不稳定”，似乎……进步了一点点？

最重要的是，任务完成了！她成功度过了第一个关卡！

然而，没等苏晚晚这口气完全松下来，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叮——主线任务（二）：建立连接】

【任务描述：与攻略目标‘顾言’进行一次面对面交流，时长不低于15分钟。要求：交流过程需保持基本顺畅，亲密度达到10点。】

【任务时限：7天。】

【任务奖励：积分+100，‘魅力’属性点+1。】

【失败惩罚：积分-100，并随机扣除一项已有天赋（若积分不足，天赋强制降级）。】

苏晚晚看着新跳出来的任务，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面对面交流？15分钟？亲密度10？

刚刚因为完成任务而升起的些许雀跃，瞬间被这更艰巨的挑战砸得粉碎。

一次编程问题的线上请教，已经让她绞尽脑汁，耗尽运气。面对面15分钟？还要基本顺畅？她能和顾言聊什么？继续讨论Java的synchronized关键字吗？

她仿佛已经看到顾言用那双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她，然后毫不留情地结束对话的场景。

失败的惩罚更是让她心惊。积分扣光，还要随机扣除天赋？她好不容易升级的【洞察】……

压力如同潮水般重新涌来，比之前更加汹涌。

她瘫坐在沙发上，刚刚因为整理房间而稍微轻松一点的心情，再次沉入谷底。

目光扫过玄关角落那个封存的纸箱，又看向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

前路，似乎依旧一片迷雾。

而顾言，就是那片迷雾中，唯一可见，却又难以靠近的灯塔。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