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指间流沙，在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悄然滑过。
自那次浴室风波后，张真源的行为模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依旧掌控着她的一切，司机准时接送，行动范围被严格限定，不允许任何不必要的社交。
但他没有再像那天一样近乎失控地对待她。
夜晚，他有时会来主卧，只是抱着她入睡，手臂依旧强势地圈着她，却少了那份仿佛要将她揉碎的力道。
有时，他会整晚待在次卧或书房。
这种若即若离，反而让言玖岁的心更加纷乱。
她发现自己开始不由自主地留意他。
留意他回家时眉宇间不易察觉的疲惫，留意他用餐时对某道菜多动了一筷子。
甚至会留意到他书房灯光亮到深夜时，心底会泛起一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牵挂。
这种陌生的情愫让她感到恐慌。
她怎么可以对一个用契约捆绑她、掌控她一切的男人产生除了恐惧和厌恶之外的情绪？
周末，阳光正好。
言玖岁终于找到机会，和林栗栗约在了一家她们以前常去的、隐蔽性不错的咖啡馆。
林栗栗我的天，岁岁，你总算出来了！
林栗栗再不见你，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被张真源那个控制狂软禁了！
林栗栗一坐下就忍不住吐槽，关切地打量着言玖岁。
林栗栗看你气色好像好了一点，但怎么感觉……心事重重的？
言玖岁用小勺轻轻搅动着杯中的拿铁，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有些迷茫的神情。
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言玖岁栗栗…
她犹豫了很久，声音轻得像羽毛。
言玖岁我好像……有点不对劲。
林栗栗怎么了？他又欺负你了？
林栗栗立刻紧张起来，身体前倾。
言玖岁没有。
言玖岁摇摇头，咬了咬下唇。
言玖岁就是……我最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言玖岁看到他累，会有点……担心？
言玖岁看到他好像心情不好，自己也会跟着有点闷。
言玖岁甚至……甚至有时候，会觉得他其实……也没那么完全不可理喻。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越说声音越小，脸颊也微微泛红。
林栗栗刚开始还认真听着，听到后面，眼睛慢慢瞪大，嘴巴也张成了“O”型，手里的咖啡勺“哐当”一声掉在碟子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栗栗等等等等！
林栗栗猛地抓住言玖岁的手，凑近她，压低声音，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林栗栗言玖岁，你……你该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爱”这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言玖岁心上，让她浑身一颤。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慌乱。
言玖岁不！不是！怎么可能！我怎么会爱上他？他那么……那么……
她想说“可怕”、“控制狂”、“疯子”，但这些词汇在舌尖滚了滚，却没能说出口。
因为她脑海里同时浮现的，还有他手背接住她眼泪时的停顿，还有他深夜抱着她时沉重的呼吸，还有他吩咐吴嫂拿药时，虽然冷漠却依旧落在她手臂上的目光……
看着好友这副欲言又止、眼神闪烁的模样，林栗栗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林栗栗我的大小姐啊！
林栗栗扶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林栗栗你清醒一点！那是张真源！
林栗栗是那个圈子里人人谈之色变、手段狠厉、冷漠得不近人情的张真源！
林栗栗他逼你签契约，把你当金丝雀关起来，控制你的一切！
林栗栗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了？你胳膊上的印子才消了多久？
她掰着手指头细数张真源的“罪状”。
林栗栗他监视你那么多年，心思深沉得可怕！
林栗栗他跟你结婚用的什么手段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林栗栗这种人，你怎么能……
言玖岁栗栗。
言玖岁忽然轻声打断了她，目光落在荡漾的咖啡波纹上，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坚定。
言玖岁你不了解他。
林栗栗愣住了，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闺蜜。
林栗栗我不了解他？是，我是不了解他那种变态的控制欲和……
言玖岁不是的。
言玖岁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林栗栗。
言玖岁他……他其实，有时候也会……不一样。
林栗栗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林栗栗简直要气笑了。
林栗栗是对你强取豪夺的方式更“温柔”了？
林栗栗还是监视你的手段更高明了？
言玖岁不是这样……
言玖岁试图解释，却发现自己词穷。
她该如何描述那种感觉？
描述那个在外人面前冷漠强大的男人，偶尔流露出的、近乎脆弱的停滞和挣扎？
描述那种冰与火交织的、让人恐惧又忍不住探究的矛盾？
言玖岁他会因为我……失控。
言玖岁也会因为我的眼泪……停下来。
林栗栗看着言玖岁眼中那抹自己都无法理清的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心头警铃大作。
她放下咖啡杯，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林栗栗岁岁，你听我说。
她握住言玖岁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林栗栗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很混乱。
林栗栗张真源那样的人，长得帅，有钱有势。
林栗栗偶尔流露出一丝“不一样”，确实很容易让身处其中的你产生错觉。
林栗栗但是，你扪心自问，这种建立在胁迫和控制基础上的关系，是正常的爱吗？
言玖岁沉默着，无法回答。
林栗栗他就像一团危险的、带着致命吸引力的黑色火焰。
林栗栗试图用更形象的比喻。
林栗栗你靠近他，可能会感受到一时的温暖，但最终只会被灼伤，甚至烧得尸骨无存。
林栗栗你现在觉得他“不一样”，或许只是他掌控你的另一种方式？
林栗栗温水煮青蛙，懂吗？
言玖岁的心因闺蜜的话而剧烈动摇。
林栗栗说的没错，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她怎么会对这样的关系，这样的男人，产生不该有的感觉？
言玖岁我……我不知道，栗栗。
她颓然地靠向椅背，用手捂住脸。
言玖岁我就是觉得很乱。
言玖岁我害怕他，但又忍不住会去想他……
言玖岁我讨厌他控制我，可有时候……
言玖岁我又好像有点习惯了他的存在……我是不是疯了？
看着好友痛苦纠结的样子，林栗栗心疼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言玖岁已经陷进去了，至少，情感的苗头已经出现。
林栗栗你没疯，岁岁。
林栗栗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担忧。
林栗栗你只是太孤独，压力太大了。
林栗栗在一个完全封闭、只有他的环境里，他又是那样一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
林栗栗你会产生这种扭曲的依赖感，并不奇怪。
她顿了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林栗栗但我可警告你啊言玖岁。
林栗栗你可别是真的掉进名叫“张真源”的这条爱河里，捞都捞不回来了！
林栗栗那家伙的水太深了，我怕你淹死在里面，连个泡泡都冒不起来！
言玖岁被闺蜜夸张的说法逗得想笑，嘴角刚扯开一点，却又迅速抿紧，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掉进爱河吗？
她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和来往的行人，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笼罩在一片迷雾重重的森林里，看不清方向，也找不到出路。
而森林的深处，那双深邃而偏执的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她，等待着她一步步地……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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