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发生在禁室里的对峙，像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彻底搅乱了言玖岁原本就晦暗不明的心湖。
张真源不再掩饰。
或者说，在秘密被撞破之后，他索性撕掉了那层冷漠禁欲的伪装，露出了内里偏执而炽热的真实。
他依旧忙碌，但待在公寓的时间明显增多。
他的目光总是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带着毫不避讳的占有欲，像是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是在确认她的所有权。
晚餐不再是她一个人面对长长的餐桌。
张真源会回来，坐在主位，沉默地用着餐。
气氛依旧凝滞，却不再是之前的冰冷疏离，而是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仿佛有看不见的电流在两人之间噼啪作响。
他会给她夹菜，动作自然，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言玖岁低着头，小口吃着，味同嚼蜡。
她能感受到他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灼热得让她坐立难安。
张真源不合胃口？
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言玖岁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轻轻摇头。
言玖岁没有。
张真源那就多吃点。
张真源你太瘦了。
他又夹了一块剔好刺的鱼肉放进她碗里。
这种看似关怀的举动，却让言玖岁感到一种更深的不安。
这不再是契约里规定的“扮演”，而是掺杂了更多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承受的东西。
那个日记本里的“觊觎已久”，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
夜晚变得愈发难熬。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深夜将她抵在窗前宣告所有权。
有时，他会直接走进她的房间，不容分说地将她揽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窒息。
他没有再做更过分的事情，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下颌抵在她的发顶，呼吸沉重。
言玖岁僵硬地被他圈在怀里，身体紧绷得像一块石头。
他身上的气息，清冽的木质香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无孔不入地侵袭着她的感官。
她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热。
张真源睡吧。
他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却又更像是命令。
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身体的抗拒与心底悄然滋生的、陌生的悸动在激烈交战。
言玖岁害怕他的靠近，害怕他眼底那份毫不掩饰的欲望和疯狂。
可当他只是这样抱着她，什么也不做时，一种诡异的、带着罪恶感的安心感又会悄然蔓延。
她痛恨这样的自己，痛恨这种逐渐失控的感觉。
这天下午，言玖岁无意间在客厅的茶几下层发现了一本蒙尘的相册。
鬼使神差地，她翻开了它。
里面大多是张真源少年时期的照片。
穿着校服的他，眉眼间已经有了如今的冷峻轮廓，但眼神却比现在要青涩许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孤寂。
有一张集体照，他站在最后一排的角落，目光却穿过人群，落在前方某个身影上。
言玖岁的心猛地一跳。
她凑近了仔细看，那个被他目光锁定的、穿着同样校服、扎着马尾辫笑得明媚的少女……赫然是她自己！
那个时候……他们竟然是校友？
她对他，却毫无印象。
照片的背面，用钢笔写着一个模糊的日期，以及两个几乎被摩挲得看不清的小字——“光？”
光？
她想起他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因为你站在那里，就挡住了所有人的光。”
难道……从那个时候起……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混杂着震惊、茫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酸涩。
晚上张真源回来时，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他似乎心情不错，眉宇间的冷厉都柔和了几分。
他看到言玖岁坐在沙发上看书，便径直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强大的存在感瞬间笼罩了她，言玖岁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这个小动作却似乎惹到了他，他长臂一伸，轻易地将她捞了回来，圈进怀里。
张真源躲什么？
他低头，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耳边，声音低沉而危险。
言玖岁身体一僵，手里捏着的书页几乎被揉碎。
言玖岁我没有。
张真源撒谎。
他轻嗤一声，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
他的眼底带着微醺的迷离，却又锐利如常，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
张真源今天看到相册了？
言玖岁瞳孔微缩，他怎么会知道？
张真源很好奇？
他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张真源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盯着你的？
他的直白让她无所适从，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热。
言玖岁为什么……是我？
她再次问出这个问题，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一次，不仅仅是质问，更夹杂了一丝寻求答案的迫切。
张真源凝视着她，眸色深沉如夜，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她的。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罕见的亲昵和……脆弱？
张真源因为……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酒后的微醺和一种深埋的疲惫。
张真源只有看着你的时候，我才觉得这个世界，没那么让人厌烦。
这个答案，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的涟漪远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不是因为她有多特别，不是因为她有多优秀，仅仅是因为……她能让他感到片刻的安宁？
言玖岁怔住了，心底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在悄然松动。
他看着她的样子，不再是全然的疯狂和占有，而是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的情绪，像是……依赖？
这个认知让她心惊，也让她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
张真源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像个寻求温暖的孩子。
浓烈的酒气和他身上独特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氛围。
言玖岁僵直的身体，在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中，一点点软了下来。
她的手迟疑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最终，轻轻地落在了他宽阔的背上。
就在指尖触碰到他微凉西装的瞬间，她感觉到怀里的男人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震。
这个细微的反应，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
原来，这个看似无坚不摧、掌控一切的男人，也会有这样不设防的时刻。
他的偏执，他的疯狂，是否也源于某种极度的不安和……孤独？
这个夜晚，没有争吵，没有逼迫，只有安静的相拥和无声流淌的复杂情愫。
言玖岁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道被他强行撕开的裂痕，此刻正悄然渗入一些她无法控制的东西。
抗拒的壁垒在松动，而她，正身不由己地，朝着那片名为张真源的、危险而迷人的深渊，一点点沉溺下去。
她闭上眼，感受着颈间他温热的呼吸，心底一片冰凉与滚烫交织的混乱。
这场始于契约的囚禁，她似乎……快要守不住自己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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