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刚推开,我脚下踩到一串蓝色软管灯,啪地一声,灯珠碎了两粒,荧光液蹭到鞋边,冷得像冰。窗台上插着三根荧光棒,塑料杆子散着一股刺鼻的化学味,旁边压着一张卡片:“欢迎城市亮起,恭喜搬新家。”
我把卡片撕成两半,扔进垃圾桶。门口传来塑料雨靴的摩擦声,两个女孩探头,手机举在胸口,镜头红点亮着。
“姐,我们不是坏人。”左边那个拎着帆布袋,“我们是来暖房,给西藏旅游推广大使的家属一个惊喜。”
“关掉直播。”我把荧光棒一根一根拔下来,手指沾着蓝色,指腹发麻,“出去。这里不是你们的场地。”
右边那个笑:“我们不拍你脸,只拍背影,放心。”她冲镜头比了个心,“哥哥们,影帝的她搬家啦——”
我直接拨了110,报地址,补一句:“门口有人直播,带着应援物品,影响住户。”挂断,拉出走廊上的拖把把门口那圈灯往外扫,灯丝刮在地砖上嗞嗞响。
楼下物业的小哥跑上来,背着工具包,汗顺着脖子淌:“这……谁送的?”
“她们。”我指门口两个女孩,“你们把条文贴好,不要再让任何人靠近。”
小哥点着头,掏出硬塑牌往墙上钉。两个女孩看见动真格的,嘴上还在嘟囔,脚步却往后退。她们刚要走,走廊的尽头停了一下,一个男人的影子在光里拉长,鸭舌帽、围巾,她们一瞬间尖叫:“侯明昊!”
他没走近,停在楼梯口,低声对物业:“把牌再往门框贴一张。报警我已经打了,平台也通知了。”然后他的视线落在我手上那片染蓝的指腹,眉心拧了一下,没开口。
两个女孩看他不理,生气:“你真的要我们走?我们是支持你的人。”
侯明昊站在台阶,掏出手机,拨通,贴耳:“工作室。发公告,禁止‘暖房应援’,特别是蓝灯。群里加规矩,任何人靠近住户新址,直接移除。把位置保护条写清楚。”他抬头看我,“我在楼梯口,不进。”
我用洗衣液把手指在水槽里来回搓,蓝色晕开,水面带着一层冷光。冷水从指缝穿过去,骨节发涨。我关水,拿纸擦干,走到门口,把那串软管灯踢到走廊边,冲那两个女孩:“下楼。”
她们还想再拖一段,物业小哥把硬塑牌举起来挡住镜头,口气急了:“下楼!不然现在就让警察带走。”女孩被挤到楼梯口,嘴里喊:“我们只是想祝福!”
侯明昊在台阶上把围巾往下按了按,露出下颌,声音短:“走。别拍她门。”
她们终于下去了。楼道一下静了,只剩物业钉牌子的“哐哐”声。我把门扣上链条,靠着,呼吸慢下来。
手机震了一下,是他发的:“公告已发。”截图里黑字一条一条:“取消城市灯光应援,不在居民区、不在学校、不在医院、不在殡葬场所。”最后一行:“违反者移除,永久禁言。”落款“侯明昊工作室”。
我没回,把蓝色灯形的卡片边角捡起来扔进垃圾袋,手背被灯丝割了一道小口,渗出一线血。
门外有人轻轻敲了两下,我走过去,“谁?”
“网格员。”门外女人的嗓音带着风,“我们来核实,刚才的应援物品我们收走,后续巡逻加密。”
我把门链拉开一指宽,递出垃圾袋:“拿走。别再让任何蓝灯靠近这扇门。”
她接住,“知道了。”脚步远了。
我回到客厅,把收音机放到窗台,把中波八四七拧到中间。评书声像从很远的地方挤过来,“……碧游村里,风不动,人先动……”我愣了一下,手指停在刻度轮上。窗外风把晾衣绳划得轻轻响。手机又亮,是陌生号。
“广播站技术部。”对方说话干脆,“朋友说你要调八四七的信号,今天可以试试。”
“调吧。”我把收音机的天线拉到最长,伸手探出窗沿。天线头撞到窗框,震得指尖麻。我回去坐下,听着噪音里的口白稳了一点点。
又震,是他发来的定位,停在胡同口,没有靠近。他跟了一句:“我走了去会场。拉萨分会场复盘会,十五点。”
我敲了一行字:“别迟到。”
他回:“好。”没有再多说。
下午两点半,新房门口贴好了硬塑牌,物业又用细铁丝缠了两圈。我把箱子拆一半,膝盖磕到纸板边缘,痛得短促。我妈拿了碗热水过来,“别撑。”她看了看门,“今天又干净一点。”
我点头,把那把旧钥匙放到抽屉角落。手机突然响,是经纪人,声音掩着噪音:“他暂时走不了,复盘会上品牌的人也来了,想让他在媒体面前声明单身。他不同意,可能会走人。”
“这是他的选择。”我把抽屉推上,“你别来跟我说。”
经纪人沉了两秒,“对,你说过。只是我提前打个招呼。你那边如果有人再靠近,我们按你清单处理。”
我挂断电话,站在窗边看对面楼的玻璃。倒影里我脸有点白,指尖又有一点蓝没擦干净。门铃没响。我把便签本摊开,写了一行字:“最后一条——取消所有公开谈私生活的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