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灰堂的玻璃门还没合上,一个女孩举着手机直接怼到我爸的牌位前,屏幕上飘满“火箭”“嘉年华”的礼物图标,她笑着喊:“直播间的哥哥们,影帝追爱现场,冲!”
我把收音机按下,指尖一抖,杂音炸开。门口一阵冷风卷进来,侯明昊在外面停住,隔着黄色警戒线看我,眼睛一点点收紧。
“手机放下。”他没有进来,站在那条线外,声音压得低,“这里不拍。”
女孩耸肩:“你谁啊?哦对,你是他本人,那更要拍。”她把机位抬高,自拍杆几乎顶到佛龛的木檐。
门口保安拎起对讲:“里屋不能拍,出去。”
女孩侧身躲开,嘴上还在念:“各位看清楚,这就是她爸的名——”
我上前,一把按住她的手腕,把手机拧了下来,屏幕上的礼物烟花停住,弹幕一瞬间炸成“她动手了”。女孩尖叫,说要告我,手腕软得像捏坏了的塑料袋。
侯明昊拨电话,明晃晃地当着她的镜头:“平台后台吗?骨灰堂,有主播拍牌位。你们公约里写的禁止在丧葬场所直播,立刻封禁。”他停了一下,目光没有挪到我身上,仍盯着那根自拍杆,“顺便把‘影帝追爱’话题下掉。”
保安这会儿来了两个,把女孩往外拽。她还在嘟囔:“你们这城市都这样,见明星就赚一把,怎么了?”
我把收音机摆好,低头对着木牌位说一句,“爸,我来了。”鼻尖底下是香灰的甜腻味,收音机刻度拨到中波,里头挤出一段模糊的评书声,嗵嗵两下又回到噪音。
侯明昊没跨线,隔着那条黄带和我说话:“我在外面等。你处理完,我送你回去。”
“你别等。”我把电源线捋直,“这不是你的场。”
他抿了一下唇,硬是站住不动。两分钟后,女孩的直播页面被系统红屏封掉,门外有人骂,更多的人把手机收进兜,叼着奶茶往街口散。
社工来问:“需要报警吗?”他把自己的身份证递过去:“需要。我叫侯明昊,刚才有主播扰乱秩序。你们拍一下证。”
社工看了他一眼认出来,手抖了下才把笔放稳,抽出表格让他签。门外路灯杆上的摄像头转了个角度,红灯一闪,像在眼皮底下看人。
我把纸袋里的电池装好,收音机的灯点亮,旧式的橘色,暖一点。我爸的名字立在灯边,木头起了细细的毛。我把指尖贴上去压平,皮肉里冒出一阵冷。
“你刚才的规则,我记着。”他说,“不提你,不靠近你的私地,不接消费私生活的直播。今天这件,是平台自己打破公约,我得让它按规矩来。”
我看他一眼:“别把我当‘公约的例子’,你做,就是你做。别绕到我身上。”
门外有人提着白花进去,脚步在地砖上敲出清脆的三声。我把收音机盒的纸扔进回收桶,拎起袋子要走。侯明昊把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下颌边那道刮胡刀留下的小白痕。
“你下午还有通告?”我站在台阶上问。
“有个复盘会,”他说,“春晚拉萨分会场那次的现场管理。我会先去物业,把昨天那份《保护安宁协定》跟他们存底,再去会场。”
他提到了“拉萨”,我抬眼就看见对面大厦外墙屏幕在滚动他在雪场上唱《格桑花开》的画面,商场门口的人抬头拍,红色的心形灯在屏幕下方一排排亮起。
“别在任何地方提我。”我说。
“不会。”他说完,顿住,“还有件事你要知道。品牌那边,不接受我拒绝单身声明,解约函已经落地。我不会用这些来换你的同情。”
“不要讲这些。”我把袋子塞在腋下,“你赔不赔,是你的选择。别站在牌位前告诉我你赔钱的事。”
他像被打了一下,很快收拾表情:“好。那我送你到路口,然后我去物业。”
“不用。”我往外走,风把门口的塑料风铃吹得打在玻璃上发脆响。路边的出租车匀速滑过,车顶LED打招呼:“星河直播春季大促”。公交站的电子屏滚动着“十二号线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