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个纸箱一会儿,回:“退回去吧。我用不习惯。”
“行,我们给他退回了。”物业顿了一下,压低声音,“楼下今天干净多了。您最近注意点。”
“嗯。”我挂掉。
门还没关上,楼梯口有人上来,是快递小哥,胳膊上挂着一串箱子:“三〇一的,签收。”
我接下,蹲在门口拆。两个是书,一个是收音机的电池。还有一个没留寄件人。打开,是个黑布袋,里面躺着一台崭新的收音机,和楼下那台一样的款式,只是屏幕更亮,旁边夹了一个小纸条。
“这台送给叔叔的,型号比他那台强一点。频率我调好了,调到旧时段。你不收,我就让快递退。”
笔迹像他以前写练习计划时的那种匆忙,横竖都压着急。
我把纸条放回袋子里,把收音机塞回箱子,找出快递单又装上,拿笔在回寄栏写:拒收。
门外传来脚步声又停住。
“快递吗?”我问。
“不是。”一个男人的嗓音在楼道那头,透着冷风,“是经纪人。”
我站起来,手搭在门上:“找我?”
“我家艺人被堵,按你的规矩,我们不敲你门。”门外的人压低声,“但有件事,你得知道。上午一个品牌要他在直播里声明单身,还要他转移焦点,说他被人缠上。”
我没出声。
“他挂了人家,总监直接发了解约函。损失大,你心里有数吧。”经纪人叹口气,“我只是希望你别误会,我们不是用这个打感情牌。他是真的……”
“你可以说完重点。”我截住,“你来,是想……”
“想把这东西给你。”门外有个塑料袋声音,“这是我们和平台签的《保护住户安宁协定》,有物业联名。你可以去物业存底。”
“放门口。”我说。
塑料袋挂在门把上,脚步声往下去了。我透过猫眼看,是个戴框架眼镜的男人,走到二层转角,小心地绕着水渍。
我把那袋文件夹拿走,翻了一眼,的确有物业盖章。扔到鞋柜里最里面。
下午我出门取药。天阴下来,小区门口路灯还没亮。我提了包纸巾,拐到超市前,听见他在电话里说话。他站在一棵槐树背阴处,帽檐压得低,肩头湿痕还没干。
“我不做。”他说,“不用二选一。她不是挡箭牌。你要出澄清,按我的稿,两个字都别加。你要我在直播里表态单身,对不起,我不配合。”
那边似乎在吼。他把手机拿开一点,等对方吼完,再拿回去:“赔,就赔。违约金我认。”
我停在树影里,抓着塑料袋边上,指尖勒得发疼。他收了电话,抬头刚好对上我的视线。
“你听到了。”他笑了下,像昨天没睡好,“我没想让你知道。我经纪人嘴碎。”
“别为我丢工作。”我走过去,“你的事自己判断。别拿我当理由。”
“不是为了你。”他慢慢道,“是为了我自己,和我们住这栋楼的人。”他指了指物业栏杆上贴的那一排告示,“他们为什么要被你我牵累?他们安静不好吗?”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也没追着解释,换了个话题:“你看房怎么样?”
“定了。”我说,“下周交钥匙。”
“好。”他笑,眼尾还挂着未干的水痕,“终于不用这破楼梯了。”
我瞥他:“你这是在嘲笑我家?”
他立刻摆手:“不是。是我高兴。”
“别露出这种表情。”我把塑料袋提好了,“像拍戏。”
他收住笑,认真起来:“没有。你要是觉得我像在演,我就不说。”
我往回走,他没跟,只在槐树下站了一会儿。风把他围巾的流苏吹得打到他下巴。他抬手按了按。
晚上我在桌上摊开一个小本子,写“搬家清单”。床、书、锅碗、旧衣服。写到一半,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他发来一张图,是四行文字截图:
- 已撤活动现场围堵;更新保安巡逻线路;
- 律师函发出三家自媒体;
- 公开活动不提及住户;团队禁言;
- 拒绝配合消费私生活话题。
下面一行小字:还有什么补充?
我盯着那个问号几秒钟,指尖在屏幕上停停写写。删了三遍,最后只发了四个字:送回收音机。
他回了一个“好”。
我又敲:明天下午,别来。我要去一趟。
他很久没回。半个小时后,发来一句:“我不去。我在楼下。”
我把手机扣在桌上,拿袋子把那台崭新的收音机重新装好,贴上回寄单。停了一下,又拿掉回寄单,把袋子卷紧。
第二天下午两点,我把收音机夹在腋下,按电梯口的按钮才反应过来,这栋楼根本没有电梯。我轻轻骂了一句,拎起袋子往下走。楼口的风更冷了,他没有在,但物业前台放了一个小纸箱,外面贴着我的名字。
我拆开,是钥匙扣,一个小小的蓝色灯形状。我夹在指尖上掂了一下,塞回盒子。
我把收音机抱紧,往路口的公交站走。三站地,转一趟,再走十分钟,就能到我爸那边的骨灰堂。我要把这台东西,放在他的牌位前,哪怕他听不到,也该有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