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如同轻纱，笼罩着死寂的废墟。沈清弦醒来时，篝火已熄，只余下一缕青烟袅袅。她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第一件事便是下意识地望向那片阴影领地。
寂静无声。昨夜那压抑的痛苦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但她知道不是。空了的碗还放在身边，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霍星辰的冷冽气息，以及……一丝被守护过的安宁感。
她摇了摇头，将这点莫名的思绪抛开。生存仍是第一要务。她检查了一下藤篓里的物资，清水不多了，食材也消耗大半。她需要继续探索和收集。
就在她准备起身，前往昨日发现“野姜”和“紫苏”的洼地，打算尝试用那半根营养棒换取更多食材，或者尝试移植时，一个轻佻而带着些许戏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身后响起：
“早啊，沈小姐。看来你昨晚休息得不错？”
沈清弦身体瞬间绷紧，猛地回头。
只见编号22，那个在空投混乱中抢先得手、身形瘦小矫健的男人，正斜倚在不远处一根扭曲的金属柱上，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他脸上带着一种看似无害的笑容，眼神却像探针一样，锐利地扫过她身边的藤篓、熄灭的篝火，以及她下意识握紧的、用来挖掘的尖锐石片。
他是什么时候靠近的？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直播弹幕瞬间炸开：
【22号！他居然主动找上沈清弦了！】
【他想干什么？抢东西吗？】
【看他那样子不像要动手，感觉更危险了！】
【完了完了，黄鼠狼给鸡拜年！】
【霍上将呢？快出来护驾！】
沈清弦心中警铃大作。这个男人比赵峻和疤脸13号那伙人危险得多。他更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冷静，耐心，一击必中。
“有事？”沈清弦站起身，与他拉开一点距离，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慌乱。
22号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与他脏兮兮的脸形成对比。“别紧张，沈小姐。我只是对你很感兴趣。”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阴影领地的方向，“或者说，我对你……和那位的关系，很感兴趣。”
他果然注意到了！沈清弦心下一沉。昨夜霍星辰的痛苦发作和她的送汤行为，恐怕没能完全瞒过这个潜伏在暗处的观察者。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沈清弦否认道，同时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脱身之策。硬拼肯定不行，对方身手明显在她之上。
“不明白？”22号向前走了一步，姿态依旧放松，却带给沈清弦更大的压迫感，“一个被全网黑的作精花瓶，突然变得冷静果敢，还能用点杂草树根‘安抚’住连帝国顶尖医疗都束手无策的基因崩溃症……沈小姐，你觉得这合理吗？”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般的意味：“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或者，你在他身上，发现了什么秘密？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沈清弦心中冷笑。与虎谋皮罢了。他看中的无非是她对霍星辰的“特殊影响力”，想借此探寻霍星辰的秘密，或者利用她去达成某种目的。
“我只是想活下去。”沈清弦重申自己的立场，语气依旧平淡，“至于霍先生，我们只是偶尔进行一些……以物易物。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任何秘密。”
“以物易物？”22号挑眉，显然不信，目光再次落在那个藤篓上，“用食物换一个手工篮子？这交易倒是别致。”他嗤笑一声，“沈小姐，明人不说暗话。在这个鬼地方，单打独斗走不远。我知道你有点特别的本事，而我……”他拍了拍自己腰间一个鼓囊囊的、用类似材料粗糙缝制的袋子，那是他从空投箱里抢到的收获，“我有资源。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他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带着一种评估货物的审视：“比如，告诉我你那种能让他平静下来的食物，是怎么做的？或者，帮我从他那里拿一样东西……”
沈清弦的心彻底冷了下来。他果然在打霍星辰的主意。
就在她思考如何周旋或拒绝时，一阵熟悉的、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的脚步声，自侧面传来。
霍星辰。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依旧是那副冷峻沉默的样子，仿佛一座亘古不变的冰山。他没有看22号，那双深邃冰冷的眸子，直接落在了沈清弦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22号在霍星辰出现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敛了些许，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忌惮。但他并没有像赵峻那样立刻退缩，反而挺直了背脊，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对着霍星辰的方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霍先生，早。”
霍星辰没有理会他。他径直走到沈清弦面前，目光扫过她紧握石片的手和略显苍白的脸，然后又冷冷地瞥了一眼22号。
那一眼，没有任何情绪，却让22号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额角渗出一滴冷汗。
霍星辰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不是对着沈清弦，而是对着她放在地上的那个藤篓。
沈清弦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是在检查他的“投资”是否安全？还是在用这种方式宣示主权？
在霍星辰无形的威慑下，22号干笑两声，摊了摊手：“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沈小姐，我们……改天再聊。”他深深地看了沈清弦一眼，眼神意味深长，然后迅速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废墟之中，如同他来时一样突兀。
危机暂时解除。
沈清弦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霍星辰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她，沉默依旧。
沈清弦犹豫了一下，从藤篓里拿出那半根营养棒，又指了指洼地的方向，试图用手势和简单的词语表达自己想用这个去交换或移植更多“野姜”和“紫苏”的意图。
霍星辰看着她手中的营养棒，又看了看她，冰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在沈清弦以为他不会有反应时，他却忽然伸出手，不是去拿营养棒，而是从自己那材质特殊的作战服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
那是一个小小的、用某种柔韧叶片包裹着的方块。叶片边缘渗出些许深色的糖渍。
沈清弦疑惑地接过，打开叶片，里面是一块凝固的、颜色深褐、散发着浓郁姜和蜂蜜（或者类似甜味剂）香气的……糖？
姜糖？
他怎么会……？
沈清弦猛地抬头，看向霍星辰。他依旧面无表情，但那双眼睛里，似乎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回礼”或者“试试这个”的意味。
是因为她昨晚在汤里放了姜片吗？他注意到了，并且，用他自己的方式，给出了回应？这姜糖是从哪里来的？是他自己的储备，还是……？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
霍星辰没有解释，他最后看了一眼22号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然后转身，再次隐没。
沈清弦捏着手中那块带着他体温的、简陋却心意难测的姜糖，站在原地，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22号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
而霍星辰这突如其来的、带着试探与回馈意味的姜糖，更像是一道难解的谜题。
她掰下一小块姜糖，放入口中。辛辣与甘甜同时爆发，带着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清晨的寒意和方才的紧张。
味道……很好。
但她的心，却因为这个沉默男人难以捉摸的行为，和那个潜伏在暗处的22号，而更加沉重。
这片废墟，越来越像一张无形的大网，而她，正站在网的中心。
（第九章 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