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秋走后第三日清晨，“甜忆老坊”的门轴刚转开，巷口就飘来一阵熟悉的帆布包摩擦声。林乔正擦拭茶台上的诗稿玻璃罩，抬头便见陈砚秋快步走来，怀里抱着个裹着蓝布的木匣，鬓角沾着的槐花瓣都没来得及拂去。
“我连夜翻了阁楼，把苏晚当年寄我的诗笺都找来了！”陈砚秋把木匣放在茶台上，小心翼翼掀开蓝布，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封泛黄的信笺，信封上都写着“砚秋亲启”，字迹是苏晚独有的娟秀。安安抱着“归处新记”凑过来，小手指轻点信封：“这里面都是诗吗？”
“有诗，也有她讲的老巷琐事。”陈砚秋拆开最旧的一封，信笺里夹着张小小的槐叶书签，正文末尾附了两句未完成的诗：“老巷风初起，槐香满砚台”。陈教授恰好赶来，凑过一看便笑：“这两句我有印象！苏晚当年说，等你回来就一起补全，结果等了这么久。”
顾行取来相机，细致拍下信笺与书签的模样，林乔则找了本空白宣纸册，准备把诗笺内容一一誊录。陈砚秋翻到一封1990年的信，念起里面的话：“今日王师傅修好了茶案，李伯送了新晒的桂花，茶炉煮着槐叶茶，就差你论诗了。”话音刚落，王师傅就扛着块新打磨的诗板进门：“听说要补诗，我做了块板，正好挂在墙根！”
街坊们闻讯聚拢，小雨端来刚泡的槐叶茶，张奶奶拎着一碟桂花糕，围坐在茶台旁听陈砚秋讲诗笺背后的故事。“这封是她听说我在外地水土不服，特意寄了槐花茶的方子，还附了句‘茶温可解乡思’。”陈砚秋指着信笺上的批注，眼眶微热，“我这几十年，每次煮茶都按着这个法子来。”
安安趴在桌边，把陈砚秋说的趣事一一画在“归处新记”里：画着苏晚伏案写笺的模样，画着两人当年在槐树下论诗的场景，还在旁边补了个冒着热气的茶炉。林乔誊录到“老巷风初起”那两句时，众人停下商议续句，陈教授提议“槐香满砚台，诗声绕茶台”，陈砚秋却摇头：“该接老巷的烟火气，不如‘茶烟绕旧宅’？”
争执间，安安忽然举手：“我觉得‘诗香伴茶开’好！像现在一样！”众人愣了愣，随即都笑了——这一句虽朴实，却恰好应了眼前诗笺、茶香、人影齐聚的模样。陈砚秋提笔在宣纸上补全诗句，又在旁边注上“与故友、新邻同续，不负当年约”。
暮色降临时，林乔把誊录好的诗笺册与原信笺一起放进木匣，摆在《苏晚诗钞》旁。陈砚秋接过安安画的小像，笑着说：“下次来，我带当年和苏晚一起用过的砚台，咱们煮茶题诗。”
晚风掀起信笺的页角，槐香混着墨香飘出窗外。林乔望着墙上新挂的诗板，又看了眼册页里满满的画与字，忽然明白：苏晚当年的诗与暖，从来都藏在这些笺纸里，藏在故友的牵挂中，更藏在老巷代代相传的烟火里。那些未完成的约定，终会被时光接住，在茶烟与诗香里，慢慢酿成更浓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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