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器都戴好了？每半小時報一次情況。”猴子最後檢查了一遍設備，“記住，安全第一。情況不對，立刻用‘噪音石’撤退，別逞強。”

夏楠和冰姐點了點頭。

林夜則摸了摸口袋裡那顆冰冷的石球，那是他現在唯一的保命底牌。

“A。”冰姐突然叫住了正要推門的夏楠，她從腰間的快拔槍套裡，抽出一支手槍和兩個彈匣，扔給夏楠，“你的精神力還沒完全恢復，省著點用。必要的時候，這個比你的幻象管用。”

夏楠接過手槍，熟練地檢查了一下，插進腰後。“謝了。”

鐵門被拉開，濃郁的灰霧像有生命般湧了進來。

“祝你們好運。”猴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三人沒有回頭，依次走進了那片灰色的、死寂的世界。鐵門在身後緩緩關閉，隔絕了最後一絲溫暖和光明。他們的新旅程，開始了。

夜色下的城市是一座被灰雾浸泡透的巨大坟墓。

冰姐走在最前面，像一把出鞘的匕首，整个人融入了浓雾和阴影里。她每一步都落在最不容易發出聲音的地方，落地無聲，只有戰術靴邊緣偶爾蹭過碎石的細微摩擦。林夜和夏楠跟在中間，夏楠斷後，三人之間保持著五米的距離，這是一個既能互相照應，又不會因意外而全軍覆沒的距離。

林夜能感覺到背後那個小小的戰術背包，正散發著一種持續的、冰冷的“存在感”。那塊青銅碎片像一塊寒冰，即使隔著幾層衣物，也讓他背脊發涼。但與此同時，一股微弱的能量正從中滲出，像一條冰涼的小蛇，緩緩在他體內游走，讓他不至於被夜晚的寒氣凍僵。

“左邊，有東西。”冰姐的聲音通過微型通訊器傳來，冷得像金屬。

林夜立刻停步，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順著冰姐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見街角一家便利店破碎的玻璃門後，一個高瘦的、如同用墨水在空氣中畫出的影子一閃而過。那東西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卻讓林夜的太陽穴猛地一抽。

“是‘遊蕩者’，沒發現我們。繞過去。”夏楠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帶著一絲鎮定人心的力量。

冰姐打了個手勢，三人立刻改變方向，貼著街道另一側的建築陰影，悄無聲息地繼續前進。

又走了大概二十分鐘，周圍的建築變得稀疏，空氣裡的水汽更重了，還夾雜著一股河水的腥味。他們到了，新光大橋。

巨大的橋體像一頭匍匐在霧中的鋼鐵巨獸，橋面上的路燈全部熄滅，只有橋頂兩座主塔上紅色的航空警示燈，在濃霧中透出兩團微弱而詭異的紅光，像巨獸睜開的眼睛。寬闊的橋面空無一物，死寂一片，任何移動的物體上去都會成為最顯眼的靶子。

“走橋下。”冰姐壓低聲音，帶著他們拐向橋墩的方向。

橋墩底部是一片亂石灘，長滿了濕滑的青苔。冰姐在一座巨大的水泥橋墩側面摸索著，很快找到了一個不起眼的方形鐵蓋，上面用紅漆寫著“檢修通道”。她用匕首撬開銹蝕的鎖扣，拉開鐵蓋，一股混合著鐵銹、淤泥和死水味的氣息撲面而來。

通道內一片漆黑，只能聽到下方河水拍打橋墩的嘩嘩聲，以及從頭頂橋面結構縫隙中滴落的水珠聲。

“滴答……滴答……”

冰姐打開了戰術手電，一束窄而亮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那是一條寬度不足一米的鋼結構懸空走道，扶手已經銹跡斑斑，腳下的網格狀鋼板往下看，就是十幾米下翻湧的黑色河水。

“跟緊了，別往下看。”冰姐說完，第一個走了上去。

林夜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恐懼，緊隨其後。夏楠最後進來，並將鐵蓋輕輕合上。

走道很長，在黑暗中仿佛沒有盡頭。手電的光柱在前方晃動，只能照亮一小片區域，周圍的黑暗裡，無數巨大的鋼樑和管道交錯縱橫，像怪物的骨骼。河水的聲音在橋下被放大，混雜著水滴聲和他們自己的腳步聲，顯得格外滲人。

“這地方……感覺不舒服。”林夜低聲對著通訊器說。背後的青銅碎片，那股冰冷的感覺似乎變得更加強烈了。

“水邊總有些奇怪的東西。”夏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小心腳下。”

就在這時，最前方的冰姐突然停步，關掉了手電。

世界瞬間被徹底的黑暗和水聲吞沒。

“怎麼了？”林夜緊張地問，他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像在敲鼓。

“聽。”冰姐的聲音只有一個字。

林夜屏住呼吸，努力分辨。除了水聲和風聲，他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那不是水滴聲，更像是……有人用濕漉漉的舌頭舔舐金屬的聲音，黏膩，濕滑，還帶著一種輕微的吸吮聲。

“嘶啦……嘶啦……”

聲音很近，似乎就在他們頭頂的某根管道上。

夏楠也察覺到了，她悄無聲息地拔出了腰後的手槍，打開了保險。

林夜則將精神力高度集中，他“看”向聲音的來源。在他的感知中，頭頂一根粗大的排水平臺上，一片黑暗似乎比周圍的黑暗更濃郁、更粘稠。那不是陰影，那是一個活物。

它像一團巨大的、沒有固定形態的黑色焦油，緊緊地貼在管道底部，身體表面還在不斷地起伏、蠕動。它沒有眼睛，也沒有四肢，但在那團焦油的中心，一張一合的，是一張布滿了細密吸盤的、類似七鰓鰻的口器。剛才那黏膩的聲音，就是它發出來的。

“頭頂。”林夜用氣聲提醒。

話音剛落，那團“焦油”動了。它像一滴被迅速拉長的墨水，悄無聲息地從管道上垂了下來，朝著隊伍中間的林夜猛撲而來！它的目標非常明確——林夜背後那個散發著誘人氣息的背包。

“小心！”

冰姐的反應快到了極點。她猛地轉身，在怪物撲到林夜面前的瞬間，手中的匕首自下而上，劃出一道淩厲的銀光。

“噗嗤！”

匕首精准地刺入了那團焦油狀的身體，卻像是捅進了一塊濕透的海綿，沒有受到任何實質性的阻礙。怪物只是扭動了一下，一部分身體像觸手一樣卷住了冰姐的手腕。一股冰冷滑膩的感覺傳來，冰姐臉色一變，只覺得手腕上的力氣正在被迅速抽走。

“砰！”

夏楠開槍了。震耳欲聾的槍聲在橋下狹窄的空間裡炸開，火光一閃即逝。子彈擊中了怪物的身體，打出一個窟窿，但那窟窿在下一秒就蠕動著癒合了，仿佛從未存在過。

“物理攻擊效果很差！”夏楠叫道。

怪物被激怒了，它猛地一甩，一股巨力將冰姐甩向走道邊緣的扶手。冰姐悶哼一聲，腰部重重地撞在銹蝕的欄杆上。怪物則借力彈起，再次撲向林夜。

林夜的大腦一片空白，眼睜睜看著那張布滿吸盤的噁心口器在眼前放大。他聞到了一股濃烈的、仿佛下水道和腐肉混合的惡臭。

不能用爆發的力量！會把走道轟塌！

冰姐的話在腦中一閃而過。

電光石火間，林夜沒有後退，反而向前踏出半步。他伸出左手，不是推，而是張開五指，對著那團“焦油”的正面。

一股經過壓縮的、凝練如實質的念動力，在他掌心形成了一面直徑半米左右的、無形的圓盾。

“嗡——”

怪物重重地撞在了這面看不見的盾牌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它那柔軟的身體劇烈地凹陷下去，黏液四濺，卻無法再前進分毫。

“幹得好！”夏楠叫道，同時再次扣動扳機。

“砰！砰！”

這次她瞄準的不是怪物的身體，而是它身體和上方管道的連接處。兩發子彈精准地撕裂了那片脆弱的連接點。

怪物吃痛，發出一陣刺耳的、類似指甲刮玻璃的精神噪音。它放棄了林夜，整個身體從管道上脫落，掉向下方漆黑的河水。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

危機暫時解除了。

林夜腿一軟，靠在欄杆上大口喘氣。僅僅維持了兩秒的念力盾，就幾乎抽空了他體內所有的力量。左臂傳來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

“冰姐，你怎麼樣？”夏楠扶住搖搖欲墜的林夜，同時問道。

“沒事。”冰姐揉著被撞到的腰，臉色有些發白。她看了一眼自己被怪物纏住過的手腕，那裡的皮膚變得像被水泡過一樣蒼白起皺，但好在沒有受傷。她走到林夜面前，看著他，眼神裡第一次沒有了那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剛才那一下，還行。”她說，算是給出了最高的評價。

林夜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卻牽動了酸痛的肌肉。

“別停下，快走。”夏楠催促道，“槍聲肯定會引來別的東西。”

三人不敢再耽擱，加快腳步。剩下的路程再沒有遇到襲擊。當他們終於從另一端的檢修口鑽出來，重新呼吸到霧中冰冷的空氣時，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他們成功穿過了新光大橋。

“猴子，我們到東岸了，一切順利。”夏楠對著通訊器報告，隱去了剛才的戰鬥。

【收到。下一個目標是文華廣場，距離你們一點五公里。注意，那個區域的能量讀數開始變得不穩定。】

夏楠點點頭，正準備帶隊出發。

就在這時，一聲清脆的、絕不屬於“凝視者”的聲音，從他們前進的方向，也就是圖書館所在的方向，遙遙傳來。

“噹——”

异变